立、站在祭坛之前,竟如山峦与流云,薄雪与大地。一者厚重,一者轻盈。分明背道而驰,却又和而不同。
至此,再没有人怀疑……这两人不是师徒了。
……
宋从心念了很长一段的祷文,祷文是仪典长老亲自起草的,大致含义是敬告上苍自己拜了明尘上仙为师,日后必定聆听师父教诲、敬奉师长,绝不做出有辱师门之事等等。明尘上仙的祷文也大同小异,不过他的祷文是自己亲自写的。除了告知天道和祖师自己收了一个亲传弟子以外,其余的基本都是对自身的警醒以及约束,强调自己身为师长应为之事,并没有多谈师长对徒弟的期待。
直到祷文的最后,明尘上仙才提了几句。
“吾徒拂雪,择道之多艰,愿其行于己道,心无形役,不为尘世牛马。”
“若天道有知,愿分吾泽佑其正身,助吾徒越千山之难,渡百川之海。无所欺之,晓见天光。”
明尘上仙说完,便是一拜。直到宣祷结束,香火被立于祭坛之上,宋从心都没能立刻回过神来。
她想对明尘上仙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而明尘上仙神色如常,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祷言有哪里不妥。
大典结束后便是各家见礼,明面上是众仙家共同拜见明尘上仙,实则却是师父带徒弟在众人面前认认脸。宋从心站在明尘上仙身边,只觉得喉咙好像有一股热气堵着,憋得她心里如有火炽却不能宣泄出来。她只能对上前来问候的修士们挨个见礼,勉强认一认人脸。
大概是心里藏了事,宋从心又下意识地竖起了保护自己的屏障。她待人从容,言行有度,看得仪典长老欣慰颔首,也给来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娘欸。”受邀而来的姑洗混迹于宾客之间,忍不住跟夷则咬起了耳朵,“那真的是小宋师姐吗?”
“应该是的。”夷则抱着怀里的小胖墩,也跟妻子咬耳朵,“小宋师姐现在可厉害了。这便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吧。”
“嘿嘿,那咱家小胖以后走出去也能骄傲地说一句,‘拂雪真人以前抱过我,还给我换过尿布呢’!”姑洗咧嘴一乐。
小两口像偷油的小老鼠一样窃窃偷笑,前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极其刻意的重重低咳。俩熊爹娘立时眼观鼻子口观心,作低眉顺眼状。
一丘长老看到这俩儿泼猴儿就觉得心肺生痛,这里是能够乱说话的地方?真是不怕给他们小宋师姐招来麻烦!
但是正如夷则所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几天前拂雪前往外门拜访他时,一丘长老一直装睡,故而也不知道宋从心的变化这般巨大。实话说,看着此时站在上首旁侧、气质冷清而仪态端方的少女时,一丘长老是真的有些不敢认了。人的变化怎么会这般大呢?简直像是脱胎换骨了。
大概这个孩子,在他们所不知道的地方,独自一人经历了很多吧。一丘长老心想。
一丘没打算上前和掌教见礼,今日,他和姑洗夷则都是作为拂雪的“亲眷”才受邀到此的。他很清楚自己能出席这次大典不是因为他多有能耐,而是因为拂雪在乎他们。想到这,一丘便觉得有些感慨。他回忆着昔年旧忆中矮小乖巧的女孩,却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后背顿时汗毛倒竖。
一丘长老抬头朝前方望去,他们前方不远处正坐着一位身穿分宗掌门服饰、脸上留着一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
虽然方才只是一瞬,但对方刚刚爆发出来的恶意实在太过森冷,哪怕对方此时一脸严肃宛若再端方不过的君子,一丘依旧生出了警惕。他给姑洗和夷则使了一个眼色,这两个机灵的孩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嘻嘻哈哈地在那人身后逗起了孩子。
一丘长老正了正衣冠,也顾不得自己与其他见礼之人格格不入,立刻混进了队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