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文脚步一顿,目光阴沉沉地扫过去,拔高嗓门喝道:“乱传什么呢!”
一群人扫他一眼,一顿,顿时作鸟兽散。
石洪文捏了捏口袋,遏制住心里的躁气。
热力厂效益不好,厂工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杨树平一家两个读书的,收入稳定,算一枝独秀,上次之后,沙宏泰又把杨小花戴了个金镯子的事情传得满天飞。
哪怕杨树平这傻子平时散财再多,为人再和善,也抵不住这些酸溜溜的流言。
他忍不住想要骂,有本事这钱你们去挣啊!杨树平和李丽华的钱也是自己辛辛苦苦读下来,一日一日攒下来的,但话到当口,石洪文又收住了。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这些人又不是不懂,只是恨自己过得苦,别人过得好。
无关缘由,只是怨恨罢了。
石洪文在楼下停了半晌,等到肩膀上的雪都融了,才提着凉掉的卤肉上了五楼。
杨树平的家,或者说宿舍在502,石洪文掏出钥匙——他有杨树平家的钥匙,一开门,迎面便扑来满脸的热气。
李丽华和杨树平在厨房里热热闹闹地做饭,明秀兰带着三个孩子,炖汤热菜的气息和融融的暖气袭了石洪文一身,满身的冷气仿佛都散了。
“怎么才回来?”明秀兰看向他,她正在嗑瓜子看电视,笑容懒懒的,“卤肉呢?你要不买回来,那我们一家可就是白吃人家了。”
“你白吃我的时候还少了吗?”李丽华一边笑一边嗔怪地骂。
两家人吃东西都是今天你吃我的,明天我吃你的,基本不分你我,通常只有一家开火,今天是杨树平家开火。
石洪文在门口站了站,终于笑了起来:“买回来了,就是有点凉了,要热……”
他一边说一边把门带上,转头的一瞬间看到黄文带着沙宏泰回来,沙宏泰那仿佛淬了毒的眼神盯了这热气腾腾的房间一眼,很快在石洪文皱眉的瞪视下收回,挤出了一个干瘪的笑。
“杨哥又吃这么好啊?”沙宏泰说,“满汉全席啊!”
他阴恻恻地开口:“我和黄文都没吃呢,杨哥好心,给点下酒菜呗。”
杨树平淡淡地回了句:“没有,要吃自己去买。”
石洪文听得一愣。
要是以前的杨树平,那指定是要给点的,但上次沙宏泰说了李丽华,这事儿彻底惹恼了杨树平,终于收了对沙宏泰的善心。
沙宏泰在门口僵了半刻,被黄文扯走了,石洪文心里大快,哼笑一声,转身进了杨树平家的门。
另一头,黄文带着沙宏泰回了自己的宿舍。
沙宏泰是新来的运输工,只分到一个又破又小又烂的宿舍,基本不回去,成天就在黄文这里鬼混。
黄文的老母有些神志不清,近乎于半身瘫痪,坐在森冷无比的宿舍中间摇摇椅里对进来的两人毫无反应,只是一个劲地发抖,脸色青白,黄文一进门看这场景就暗道一句糟糕!
“你妈的!”黄文骂道,“杨鸿威把我暖气停了!”
“杨树平那傻逼不是给你借了几百交暖气费吗?”沙宏泰一进这屋子也打寒战,他皱眉问,“怎么会停?”
黄文嗫喏半晌:“……输干净了。”
沙宏泰暗骂了句,紧接着就冻得哆嗦起来,他一边搓着胳膊一边在房间里打转,余光扫到不远处一个煤炉子,伸手过去就要点。
“诶!”黄文犹豫地诶了一声,“还是别点炉子了,我妈闻不了那味儿,一闻就咳嗽,杨树平也说不安全……”
两人相对无言地僵持半晌,黄文的老母冻得诶诶直叫。
“……”黄文一咬牙,“我去给杨树平磕头,他见不得我妈这样受冻,会借钱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