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继续跑了,因此到这里更早一点。
当时贺从毅还没有掉进河里,只是在脱自己的衣服。
七岁的贺明隽会觉得是自己的父亲疯了,但现在的贺明隽清楚,这是反常脱衣现象。
贺从毅脱完衣服就摔进了河里。
那个七岁的孩子走过去,确认是自己的父亲后,才哭着跑回去喊人——他不是伤心,就是在村里见过不少白事,别人死了爹都哭。
现在,贺明隽却是哭不出来的。
他照旧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才转身往村口走去。
他的布鞋被浸透,袖口也湿了,被风一吹,冷意几乎要侵入骨子里。
贺明隽一边走着,一边回想村里人的长相、该如何称呼等。
这些对他来说有点过于久远了。
贺明隽的记忆力很好,只是有些事他未必会费心去记。
曾经他进入大学之后就没再回来了,倒不是出于嫌弃或是原生家庭的心理阴影,而是他太忙了。
两地离得远,交通又不太便利,他只是把对自己来说无用的钱打给村干部和贺氏的几个长辈,除此外就再无联系,于是他和很多人的关系就慢慢淡了。
如今贺明隽又经历了那么多任务世界,许多人更是记不太清。
贺明隽只能尽力回想。
他们村子里有一大半人家都姓贺。
贺氏一族是比较传统的,他们有族谱有宗祠,孩子取名都要按照“忠良仁从明,礼智敬才显”排。
贺明隽就是“明”字辈的,他是那一辈中年纪最小的,在男生中排行第十六。
他们贺家还不算太重男轻女,女孩也是能入族谱的,同样按照辈分取名,只是男女分开齿序。
贺明隽年纪虽小,但在同龄人中辈分却不低。
别说几岁的,就连二三十岁的,还有人应该称呼他为“小爷爷”。
只是他到底年纪小,让子女都和他差不多大的人,尤其是关系略远不是同支的人,喊他爷爷实在有点不合适。
因此,大多数年龄可以当他长辈的人,也跟着他的长辈喊他“小十六”。
贺明隽梳理起这些记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算起来,他也确实经过了好几世。
随着贺明隽走近村口,已经有狗开始叫了。
略作犹豫,贺明隽拍响了右手边的门。
他隐约记得这家男主人姓贺。
“大晚上的,谁啊?”一个女人大声喊着。
附近更多的狗被惊动,声音也更大了。
贺明隽没那么大的嗓门压过他们,就没出声。
没过多久,那道大嗓门的女声又响起:“贺明华,让你去拿手电筒看看,你睡得跟死猪一样!”
这就是按辈分取名的好处,一听名字就能判断出彼此的关系、该如何称呼。
很快,一道光从门缝中照出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到底谁啊?”伴随着这声问话,是开锁、拉开铁门栓的声音。
“小十六?!”贺明华很惊讶,“这么晚了你有……你身上咋是湿的?”
“明华哥。”贺明隽很有礼貌地喊人,然后才说正事:“我爸,在河里,淹死了。”
贺明华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听了这话身体一颤,把披着的袄子裹紧了一点。
“啥?”贺明华有点难以相信,他不是觉得贺明隽撒谎——贺从毅那人淹死是完全有可能的,但这孩子大晚上发现了,就有点离谱,还令人毛骨悚然。
贺明华不敢轻视,忙把贺明隽领进屋,简单解释几句,交代妻子给他换上干衣服再喝点热水暖暖,同时快速把衣服穿完整,出门喊人去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