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境安到了京城, 原本是想回国公府换身衣服,修整仪容后,马上去宫里拜见皇帝。
以免又被人挑刺,说他不马上进宫述职, 有功高盖主之嫌。
又多出许多麻烦, 他最讨厌那些麻烦。
他还没出府门, 就被踏雪给拦住了。
踏雪有些话必须说, 必须赶在国公爷去见皇帝前说出来。
这些天她写的那些书信,那都相当委婉。
毕竟每次写的时候, 身侧有大小姐来指指点点。
单武他们眼下认了大小姐为主, 也未必能言尽事实。
踏雪每天睁开眼,脑子最先想的:国公府的脸面还巍然不倒吗?没有倒, 还好还好还好。
每晚闭眼,最后想的是:国公府有没有更得圣心?还真有, 很好很好很好!
梁境安常年驻守南境, 国公府的大小事务都是踏雪周旋打理, 从无出错。
对方是他故交女儿, 也是他十分信赖的人。
这姑娘平日向来稳重,甚少如此激动。
他不能不听,也就暂缓了去宫里的脚步。
听完踏雪详细地汇报,梁境安默默良久, 道:“辛苦你们了。”
“我们还是挺高兴的。”话音一顿,踏雪又道, “那些文官比较辛苦吧,谁让一直找国公府把柄,大小姐说能遇到她,那是他们活该受的。”
梁境安:“……”
什么?你以前说话不会这么不稳重。
踏雪见拖住了国公爷去宫里的脚步, 在心里松了口气。
国公府上下都已经被惊吓过了。
击鼓传花,轮到您了。
在踏雪来看,国公爷自然什么都好,是她心中大英雄。
但有时候太好也是不好。
那些文官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国公爷军功过甚,有功高盖主的嫌疑,每次皇帝拨军饷,那些文官都要一再斟酌。
可以少给,但绝不能多给一旦粮食。
声说这会助长梁境安的气焰,让他有不臣之心,都是为陛下江山长远着想。
京城不少读书人也跟风诟病,说国公爷“穷兵黩武,杀人如麻,用钱如泥沙”。
不仁慈,弑杀,浪费国库粮食。
是啊,他们能在京城读书,衣不沾血多好啊。
毕竟哪怕西境被连夺六城,也离京城尚远,两国和谈再无威胁。
毕竟南境有个杀人如麻的梁境安镇守。
毕竟这十几年来周国风调雨顺,偶有旱灾涝灾,和繁华的京城能什么关系?
他们受家族荫佑,一心只读圣贤书当然幸福。
踏雪不想要国公府被诋毁,不想战场拼杀的国公爷被构陷。
她时常去想,如果国公爷不那么忠君,多给自己留后路就好了……
可是她劝不听,有些话不便说,也不能说。
但眼下有人或许可以劝听。
家中遭难后,被接入国公府这些年,她未曾受过半分委屈,吃穿用度和小姐无异。
她没了一个家,国公府就是她的家,不能再出事了。
士为知己者死,只要国公府巍然不倒,自己付出性命又何妨?
—
林溪叫人把东西搬进府。
这才走上台阶,打量着她这位素昧蒙面的舅父。
梁境安一身便衣,眼下并非穿战铠甲,却气势半分不减。
他身姿挺拔如苍松,古铜色皮肤,眼角额头已有了几道皱纹,头发中也夹杂了几缕白发。
却不减威风,反而多了森冷肃然。
从依然俊美深刻的脸,可以想象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