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其锋芒, 以待来日?”
谢及音只觉一阵凉意直冲心底,难以相信这是从王瞻嘴里说出来的话。
她指着正在排队打粥的逃难百姓问他:“你王家能避,他们呢?谁不知胡人铁骑杀人如麻, 视我大魏子民为两脚羊, 宰烹取乐,无恶不作。一旦他们踏入洛阳城, 谁来庇佑城里城外这十万百姓?当初你从本宫手里接虎符的时候,答应得信誓旦旦,言之凿凿, 如今倒是一句都不认了!”
王瞻跪在她面前请罪,脸上火辣辣地疼,并非全然因为那一耳光。
他并不觉得自己冤屈, 自大与天真是他的错。他没想到父亲率五千骑兵往河东郡并非是去剿灭黄眉军,而是为了将其引来洛阳,让黄眉军和马璒带领的胡人骑兵在洛阳相撞,鹬蚌相争。
父亲打算先带着军队避去彭城, 待双方杀得筋疲力竭时,再折身回取洛阳, 如此才能保存自立为帝的实力。
王瞻不同意这样做,也以百姓安危劝过他,王铉反倒狠斥了他一通,“黄眉军有八万之众,胡人骑兵更是以一当十, 我王家纵有虎符在手,如今能调动的军队也只有五万人。若是枯守洛阳,以致遭两方夹击,则五万如同五千, 被全歼不过是旦暮之危。子昂,你自幼熟读兵法,当知将领应明势而为,慈则必败,如今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在说一不一的王司马面前,王瞻能改变的事实在是太少。可他确实曾答应过嘉宁公主,接了她的虎符,便要保洛阳百姓安危,如今他失信了,她要怎么生气、想如何罚他都是应该的。
她打他,反而能叫他心里好受一些。
见他沉默,骂不还口,谢及音更气,又扬起手来,然而这一巴掌未等落下便被人从旁扼住。
“不知子昂兄怎么得罪了殿下,惹您生这么大气?”
裴望初笑吟吟的,语气温柔,像个赶来救场和事佬。
“袁琤?你怎么在这儿?”谢及音见是他,有些惊讶。
裴望初松开她的手,恭谨一揖,“听闻城外在搭建粥棚,来看看天授宫能否帮上忙,不期巧遇殿下与子昂兄。”
“听闻天授宫积粟盈仓,富可敌国,你若想,自然能帮上忙。”
谢及音缓缓放下手,垂目冷声对王瞻道:“起来吧。”
裴望初将王瞻从地上扶起来,作得一副兄友弟恭的好功夫,王瞻面上仍是一阵红一阵白,朝他道了声谢,见谢及音已转身走远,忙要去追,却被裴望初牢牢拽住。
他仿佛看不出人着急似的,慢悠悠问道:“听说嘉宁殿下性子温和,子昂做了什么,把她惹成这样?”
王瞻有口难言,随口道:“没什么,一点私事,不方便与袁先生讲。”
私事?不方便?
闻言,裴望初眼中笑意更盛,“莫非子昂兄与我上次一样,乃是因出言不逊,戏弄公主,惹怒了她?”
王瞻一愣,“什么?”
裴望初道:“那殿下没有一剑抹了你的脖子,对你真是不错。”
王瞻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无法忍受这样一盆脏水泼在身上,忙辩白道:“袁先生不要瞎说,我待殿下从来是发乎情止乎礼……”
裴望初琢磨了一下他的用词,“发乎情。”
见他越猜越歪,王瞻索性将实情告诉了他,裴望初听后拧眉不语,心中疑惑道:难道她不打算离开洛阳吗?
谢及音回府之后,气得连午饭都吃不下去。歇了午觉起来,识玉说谢及姒前来拜访,已经在芙蓉堂等了小半个时辰。
谢及音心中纳罕,阿姒嫁了人后,性子怎么收敛成这样,若是搁从前,她早就径自闯进来将她吵醒了。
谢及音前往芙蓉堂见她时,谢及姒甚至还端端正正地行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