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昏暗,汉白玉石连廊外疏影横斜,水波潋滟泛起粼粼波纹。飞檐下悬挂的宫灯悠悠飘荡,在路上投落一片昏黄的灯光。
辇车一路驶过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停在了慈宁宫前的台阶下。
顺治跳下车转身扶着白菁出了辇车,牵着她的手穿过跪了一地的宫人直奔内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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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皇上与皇后娘娘来了。”
苏麻喇姑将热气腾腾的药碗放在柜子上,扶着太后坐起身,又在她背后垫了个靠枕。
“皇帝往日可没这么关心哀家。”太后脸色苍白,闻言淡淡地说道,“哀家三催四请都请不动他的御驾,哀家这个儿子啊就差把哀家当成仇敌防着了,今儿倒是难得。”
苏麻喇姑笑道:“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头还是惦记着主子呢。”
太后轻哼了声,嗔怪地瞪了眼苏麻喇姑:“尽睁着眼睛说瞎话。苏麻喇姑,你真当哀家老糊涂了呢。若无人从旁劝说,皇帝恐怕都想不起哀家来。”
话里虽是抱怨,但太后眼尾的皱纹却已轻轻舒展开了。
“如今皇后娘娘规劝着,主子也能松快些了。”苏麻喇姑顺着太后的话头说道
“琪琪格是个好孩子。”太后语含赞赏。
她如今对琪琪格再是满意不过了。
琪琪格秉性温柔纯善,贤良淑德,有母仪天下之风。难的是她能劝着皇帝,而帝后夫妻和谐,实乃大清之福。
顺治性子强势又乾纲独断,因着年幼时慑于摄政王权势韬光养晦的经历,越发的霸道不容置疑。他处处想要彰显帝王之尊,试图将摄政王一脉连根拔起,却从没想过过多尔衮在朝堂之中数十年的经营的势力,岂是他能轻易摆平的?
他若下死手,多尔衮的朋党必定拼死一搏,届时必将引起朝中震荡。大清初立,天下不稳,朝野内外实在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更何况多尔衮知天命的年纪,眼看没几日活头了,何不给他个善终?等摄政王一死,手下的朋党不成气候。顺治只需摆出帝王宽厚仁慈的态度来给朝中权臣看,就能收拢人心,兵不刃血的将一场政变消弭于无形。
何必非要图那一时之快?
在太后看来,顺治他年轻气盛,性子又实在是偏执,无论太后如何语重心长的劝他,他仍旧强硬的不愿意向多尔衮示弱。
母子两人因为此事争执不下,嫌隙渐生。
太后有太后的顾虑,然而顺治亦有自己的想法。
眼下帝王羽翼渐丰大权在握,顺治手握寰宇,又怎么甘心再在昔日政敌面前隐忍不发?眼睁睁看着多尔衮嚣张地压着他这个帝王打?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真正的帝王位居万万人之上,在顺治看来若是一味畏惧多尔衮的势力避其锋芒,朝中重臣如何服他?他又如何称得上是天下之主?
年轻的帝王有冲劲有勇也有谋,他委实看不上太后一味稳扎稳打的态度,甚至觉得太后太过妇人之仁。
母子两政见不同,怎么能愉快的相处?
而在白菁出现之前,顺治与太后已经许久没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处说说话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