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这夜风很大, 气温低得像是要一夜入冬。
凌晨四点,天还没亮。乔言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下了床。
回乔家生活的这一周,她认认真真地做了很多准备工作, 也做足了某项心理建设。
昨天晚上, 她最后一次坐在书桌前,翻看她小时候的相册, 照片上但凡有周慧宁的,都已经被苏霁藏了起来,现在整本影集,只剩她的单人照和少数几张她跟乔安诚的合照。
某张照片上, 小小的乔小雨依偎在爸爸的怀里,小手摸着爸爸的眼镜框,笑眼像月牙。
这些年周慧宁一直在外地工作,她跟爸爸相依为命,几乎无话不谈。弟弟出生前,爸爸还会因为忘记她的年纪仍给她买小碎花和小星星的发夹,但弟弟出生后, 她好像就没有了爸爸。
最终她一张照片也没带走。收拾书包时, 她把苏杭刻的印章、江舟笛买给她的头绳和章程送给她的钥匙扣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踏出这间住了十四年的卧室, 乔言把童年和少年的自己彻底丢在身后。
从还会尿裤子的两岁半到懂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的十六岁半,从懵懂无知到乖巧懂事,从乔小雨到乔言……
承载了她成长的这间屋子,将封存她全部的痛苦。
走出家门, 出了楼栋, 乔言抬头看了眼苏杭卧室的方向。她的目光只停留一秒钟就撤回,她害怕多看一秒,她坚硬的壳就会顷刻间碎掉。
她没有告别, 她害怕告别。
很快会再相见,她想,笑脸一定比眼泪好看。
家属院通往教学区的路一片漆黑。小时候的夏天夜晚,他们四个人常常在这里玩捉迷藏,章程胆子大,总爱往无人的教学楼里藏。乔言胆小,永远藏在树丛后或者乒乓球台下。
这是乔言头一回一个人走这条夜路,她却一点也不畏惧。她知道,眼前的黑暗是通往光明的,风再大再冷,天一亮,今天仍会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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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后,风停了。
早自习之前,学校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
“是乔言写的。”
“天呐,她是不是抑郁了,看的我好想哭。”
“可是她爸不是老师吗?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哎,搞不懂。所以她这是离家出走了?”
学生们比老师到得早,围观的人散了一波又一波之后,才有人通知乔安诚,说他女儿乔言在公告栏的玻璃上贴了一份“讨伐书”。
乔安诚今早不用上早自习,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正在给幼子换尿布。他握着手机茫然地问:“讨伐书?写了什么?”
打电话给他的老师比他要着急多了,“乔老师,你们家乔言现在人不在教室,她应该是离家出走了,你赶紧去找找吧。”
离家出走……
原来这才是重点。
乔安诚好似幡然醒悟,即刻放下儿子,冲出了屋子。
苏杭、江舟笛和章程赶到公告栏前时,围观的人都已经散了。被形容成“乔言的讨伐书”的这张信纸,被学校领导撕了下来。
但有同学拍了照片,已经在班级□□群里快速传阅。他们三个都看见了。
乔言说她透不过气来了。被误解、被污蔑、被大人们用言语施暴,以至于让她不再喜欢这个世界。但她不会放弃自己,她只是想逃,她还会重新找到健康乐观的心理,继续向上生长。她希望跟她有一样遭遇的同学,也千万不要困住自己。
她还说,既然她已经被定义为一个有心机的坏女孩,那不妨坐实这个罪名。她写下这封信,就是为了报复坏人,她要让那些欺负她的人都被定罪,都被谴责,让他们体会跟她同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