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乌海前, 苏杭去医院病房探望了一下柏知樾。
乔言说柏知樾是个怪胎,让苏杭不要买任何慰问的东西,苏杭不听。
果不其然, 柏知樾看着床头这个花花绿绿的俗气玩意儿, 心气都不顺了。
尴尬氛围里, 苏杭开口:小雨,他这瓶快打完了, 你去叫护士吧。
乔言:床头的钮按按一下,护士自己就会来。
柏知樾蹙眉:你去吧, 顺便问问医生,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哪能怎么快就出院?
那你就去问医生我会不会死。
总之乔言被支走。
阳光满溢, 室内一片温暖。
苏杭坐在靠墙的独凳上, 目光落在柏知樾被针管刺破的手背上。
他想起多年前目光冰冷的少年,肤色跟现在差不多, 体格比现在单薄许多,只有跟乔言在一起时才会流露出柔和神态, 也只爱跟乔言说话。
当年不管是在工地上, 在派出所, 还是在医院里, 他周身流淌的气息都是低沉的、压抑的。但后来再见, 他变化明显。
他的人味是在乔言的陪伴下一点点建立起来的。
苏杭有时很嫉妒他, 十六岁到二十二岁,这个长大成人的关键阶段, 是他跟乔言在一起。
乔言蜕变后的性格里映射着他的特质。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是无数个点滴相处中,有意或无意输入给对方的新血液。
他的无所谓、他的薄情、他的干练和他的上进心……乔言自己都难以辨别,她从他身上吸收了多少新养分。
柏知樾也无法衡量, 他性格中有多少硬刺是在乔言的影响下被连根拔起的。
他们只知道,在对方的守护下,他们变成了更好的人。对方对自己而言,是有用的人,重要的人,亲密的人。
苏杭一直惧怕的,是乔言某天回头,发现他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停在十六岁的,无用的故人。就像江舟笛和章程,他们带给她的快乐似乎已经随一场痛苦互相抵消。
唯有柏知樾,成为她可以携手共赴未来的人。
柏知樾从没见过占有欲这么强的男人,笑着的眼睛里都可以带着明显的敌意。他又深深地妒忌着苏杭的坦荡。
苏杭是幸福家庭的产物,从小见证父母恩爱无双,所以才会在关于爱的表达上,阳光、坦诚、无拘无束。
纵使他也是乔言黑洞里的一环,可他炽热的爱包裹了乔言太久,早就成为乔言的习惯。只要乔言稍稍鼓起勇气,他就能有无数动力去冲破枷锁,把自己从她的黑洞里摘出来。
苏杭。
一只老鼠两只猫,柏知樾忽然觉得这个游戏好玩极了,贪玩的心像回到那年夏天。
他对苏杭说了一句话,在他心里埋下一颗雷。像那年夏天他当着他的面搂住乔言的肩膀,也像他做的游戏那样,一开篇,会介绍一个故事背景,制造一个游戏悬念,引玩家上钩。
谁让这家伙总是来势汹汹惹人厌。
柏知樾玩心大起,连俗气的果篮也能看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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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乔言接到苏致远的电话,苏致远问关于她跟苏杭的前途,她考虑得怎么样了。
乔言按照苏杭的嘱托,称最近工作忙,暑假会开始着手准备考试、递交申请。
假妥协,演一场戏,为苏杭争取时间,也为换来她内心的平静。
她跟苏杭同长辈们玩起一场拉锯游戏。
撒谎的时候,乔言不再像从前那样心慌。苏杭让她一定要平静、言简意赅,她都做到了。
成长带给她的进步,融进她失望之后的漠然里,长出新的硬壳。这一次,是不会被轻易击碎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