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辉月没说话, 看了虞倦好一会儿,漆黑的眼瞳像是无言的、深沉的海面。
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掩埋无数惊涛骇浪。
虞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觉得他说的不对吗?
但下一秒, 周辉月点了下头, 又问:“那要去哪?”
这个问题把虞倦问住了,因为他对周边根本不熟。
沉默了三秒钟后,虞倦含糊其辞:“去附近的公园逛逛吧。”
轮椅转向, 虞倦落后两步,打开地图, 戴上单边耳机, 点开导航。
然后若无其事地加快脚步,走到周辉月身边。
大约是周围居住的人口密度很低, 公园里的人也不算多,临近黄昏,很大的场地,零散的几个人在里面散步遛狗。
进来的时候,虞倦迎面撞上几个人,那些人多看了轮椅上的周辉月几眼。
倒不是恶意, 更多的事惋惜以及惊讶。
残疾的人很多,但周辉月这么年轻,这么英俊,所以好像格外令人可惜。
周辉月对此似乎一无所知,但虞倦不想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看了一圈,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那里没有座位,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秋千, 旁边又没有小孩,虞倦理所当然地占用。
秋千旁长着一棵粗壮的槐树,树冠茂密,天气不算太热,日光也变得温和。
虞倦的半边侧脸映在黄昏里,模糊了轮廓,连锋利的眉眼都显得柔软,低下头,看着周辉月的双腿,与这个人给人的一贯印象不符,他的腿是孱弱的,是他的弱点,也是他的缺憾。
好一会儿,才犹豫不决地问:“你的伤,医生怎么说?”
作为当事人,周辉月比他轻松得多,几乎没有丝毫紧张:“骨头长好了,没有错位,不用重新接。”
虞倦“嗯”了一声,还在仔细斟酌接下来的措辞。
可能是他很少有这么认真的表情,周辉月也一直看着,没错过一秒钟。
很忽然的,秋千动了。
虞倦一怔,后背绷紧,握住秋千吊绳,转过头,意识到周辉月在推。
他歪着脑袋,就这么看着周辉月,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好像很幼稚。但没让这个人别退了,反而放松身体,心脏也随之摇摇晃晃。
周辉月一边推,一边说:“因为之前的几次治疗,又换了药,愈合得比较好,可以开始复健了。”
回来以后,周辉月没有虐待自己的打算。他是准备找医生来看,但准备等到苏俪派的医生来过以后。但虞倦将一切都改变了,他不必再找医生,虞倦是比他更急切的人。
虞倦又偏过头,不看周辉月了,用散漫的,仿佛不重要的语气说:“有用就行。”
好像无数次穿过讨厌的草木,在论坛上重金悬赏的人不是自己。
付出很多,无所谓回报。
很多时候,周辉月希望他能有所求。
他说:“医生说如果能坚持复健,应该可以恢复。”
虞倦听到这句话,想了很多,那为什么十五年后,周辉月的腿是跛的,是回到白城后又发生了什么吗?
于是,他又问:“去哪家医院?”
他可以找人查查医院,或者再托杨小齐帮忙,医生有没有可能被苏俪收买。
片刻的失神后,他听到周辉月问:“准备上大学了,开心吗?”
虞倦想了想,诚实地回答:“还好。想到能离开虞家,又觉得还不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虞倦放任周辉月了解自己的事,除了重要的那些,他瞒着周辉月的事很少,几乎没有。可能是日常相处的时间太长了,说每一句话都要考虑是不是在说谎太累了,不是虞倦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