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桢将那一堆写得乱七八糟的策论扔回桌子, 恨不得一把火烧了那些东西,烦躁地起身,打算出去喝几杯酒忘忧, 这案牍之劳形,他受够了。刚起身,却又听到有人在门首轻轻敲门:“先生。”
他有些没好气:“今日课业已歇, 明日再来吧!”他从里间走出外堂,一愣,却是看到许莼一身素袍, 拱手深深作揖:“先生。”
沈梦祯一肚子火看到许莼,却也消了, 只能无奈道:“坐,不是在家守孝吗?怎的有空过来?是功课有什么不懂吗?”
这外堂是平日他单独授讲课业时供学生坐的, 他自己先坐在了授课的主位案前, 看许莼端端正正跪坐在蒲团上, 抬眼看他,好生乖巧。
平日里他认真听课是这样, 但若是不想回答问题, 就会顾左右言他,目光游移。但现在看着自己, 就像是有什么答案很想从自己这里知道, 但又怕自己额外给他增加别的作业和负担。
实在太好懂了,沈梦祯忍不住就想笑, 问道:“说吧,什么问题?”
许莼道:“本是孝中,不该来扰先生,但这几日我两位表兄进京, 得蒙方大哥百忙之中一番招待,十分感激,想给方大哥回个礼,却又不大知道方大哥这边家里的情况,不知送些什么礼能更合适些,想着方大哥和沈先生是好友,只能冒昧来问问先生。”
沈梦桢看他神色只觉得好笑:“论亲疏远近,方子兴都能为你宴会接了陪客的帖,又能百忙之中还招待你两位表兄,你该和他更亲近些才对,我可不敢请他来给我陪客。沈方两家算得上是世交,但那也是我祖宗从前阔过,如今方家尚且炙手可热,沈家却是个冷灶头了,方子兴是老实人,不嫌弃我,我倒还是知道分寸,一贯不敢扰他的。”
许莼十分讪讪,他若是知道方大哥是一品武官,哪敢下那帖子?竟然邀方大哥赴宴,然后主宾是亲王世子,如今看来,便是顺亲王开宴,也未必能邀到一品官员,无论文官武官,谁会和宗室交往密切?
他低声道:“方大哥为人赤诚,我也不能总厚颜让他照应我,还请先生教我,总该还个礼,以免失礼于人。”
沈梦桢道:“嗯,方子兴并未婚娶,他家老太爷前些日子进京过,听说还病了场,不过又回了粤地了。平日他只住在他哥府上,他大哥尚的公主,要说富贵荣华,他家是什么都不缺的。不过听说他大哥昔年是有些伤病在身,依稀记得是箭伤,你若有什么珍贵的伤药,送他一份,恐怕方子兴也高兴些。”
许莼十分感谢,深深一拜:“多谢先生指点。”
沈梦桢一笑:“无妨,既然是在家守孝,正好安心读读书,来我正好列了个书单,本是要让人送过去给你的,如今正好你来了,刚好给你,老规矩,任意发挥,每本书三个策论,随时可命人送来与我,大好时光,不可虚度了。”
许莼:“……”他只能又再拜下去:“谢先生教导。”
沈梦桢看到许莼脸上又出现了那熟悉的目光躲闪心虚的表情,心中大乐,这小孩欺负起来真的太好玩了,一眼望得见底。
许莼出了国子监来,却是问春溪:“让夏潮去找了柳升来了没?”
春溪道:“我看少爷是想和柳爷说些私话,大街上也不方便,让他找到了带去咱们千秋坊那里包间,你过去正好从后边上楼,否则孝中少爷在外边乱走恐招人闲话。”
许莼微点头,上了马,一径去了千秋坊,上了最高的包间里,里头果然已摆下了点心素餐。
许莼之前才和表哥用过,只让着柳升坐了,亲自与他斟酒:“前些日子入了太学,太忙了,前些日子家里祖母去世,你过来吊唁,客人太多也没能好好和你多说几句话,实在对不住。”
柳升受宠若惊:“世子这是家里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