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夷那一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踏入那画展,似乎是路过画室,看到门口的招牌上画着一只缩着羽翼垂着头灰扑扑的雏鸟,他脚步不知为何顿了顿,看了眼画展名字为“一鸣惊人——许幼鳞毕业画展”。
这是学校里艺术专业的学生毕业画展,也算是常态了,但能举办个人画展的,要么是确实画得好系里组织,要么是钱多自己包下展厅自费布展。
他走了进去,寂静明亮宽敞的画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皮鞋落在暗红色地毯上轻微的脚步声。这是非常昂贵的展厅,两侧的巨幅画都镶嵌在很精美的画框里,看得出布展很用心。
画的颜色很丰富鲜艳,看的出这个叫许幼鳞的学生很偏爱那些生机勃勃的颜色,每幅画都很缤纷。
取材也十分热闹,多是阳光下的花园,春日的原野,秋日的菜园子,蓬勃的幼儿,肌肤饱满健康美丽的少女。每幅画都被色彩和各种琐碎细节填满,笔触很细腻,是一种极尽求全仿佛要把所见都要画上去表现出来的急切。
相比之下,反而是外边宣传招牌上的那一幅《一鸣惊人》用色最少。
谢明夷看到了那幅画,雏鸟灰扑扑蔫哒哒,羽翼缩着,毛色凋零,目光半闭,简直就是个小可怜,偏偏起名叫一鸣惊人。
他看了下标价:十八万。
虽说艺术无价,这对于未有什么名气的画家来说,是有些贵了。
画展中一般如果画被售出的话,会骄傲地贴上已售出的标签,但谢明夷心细如发,已留心到这画展里每一幅画都未售出,整个展厅大概有十八幅画,看展出日期,今日已是最后一天了。
他又看了眼那皱巴巴的灰鸟,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冥冥之中仿佛在梦里见过一般,他想了想,扬声问道:“有人吗?”
里头匆匆忙忙有个年轻的声音:“有人!”
一个年轻的少年从里头冲了出来,夕阳透过长窗照进来,谢明夷看到那男孩子慌慌张张抬脸看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猫儿眼折射着窗外橙红色的夕阳,宝石一样发着光。
男学生满脸歉意,脸上起了些红晕:“对不起先生,今日最后一日了,我以为没有人观展了。我是画展的画手许幼鳞,请问有什么指教?”
谢明夷心中忽然觉得,能画出这些画的画手,果然就该是长成这个样子的。
他垂眸看他,问道:“这画,卖吗?”
话音才落,他仿佛就看到男学生眼睛里仿佛忽然绽放出了光芒一般,整张脸都被他的话点亮了:“卖的!先生想要哪一幅?”
谢明夷本来只想买这一幅一鸣惊人,但此刻他忽然觉得,可以让眼前这个画手更开心一些,他问道:“所有。”
然后他果然如愿以偿看到了对方睁大了眼睛,瞳孔兴奋得扩张,脸上笑容更强烈了:“所有?您确认?”
然后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方又沮丧了:“你不会是哪位叔伯朋友吧?还是我妈的朋友?专门来都买了给我捧场的
吧。谢谢叔叔了,不用的,和我妈说不用这样。”
叔叔……
谢明夷有些介意这个称呼,轻轻咳了声:“对不起,我不认识令尊令堂,我刚回国没多久,刚置办了一所别墅,觉得这些画颜色很鲜艳,很适合别墅装修的风格,价格也合适,就想都买了,保持上下一致风格。”
许幼鳞眼睛立刻闪动着喜悦期冀的光:“真的?”
谢明夷一丝不苟道:“自然,我今日只是过来拜访从前的老师,看到画展想到正好需要买画才进来的。”
许幼鳞兴奋得耳朵发热:“都买我给您打折,给您打个……打个六折!麻烦您留个地址,我让人打包后给您送过去,提供挂画服务。”
谢明夷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