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才自己所在的那张帐床,此时已有一半碎为粉尘。
——碎掉的一半,正是刚才他分身所在的地方,本体的那半边床榻倒是毫发无伤。不过也没什么差别,总之这床是毁得没法再躺人了。
沈映宵目光在床上一扫,又顺着锋锐剑意看向门口,对上一双淡漠的眼睛。
剑灵没有谎报军情,师尊真的回来了。
……而且一出手就是取人性命的狠招。
被凌尘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直直望着,沈映宵不知为何有点紧张,本能抱紧了本体。
凌尘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冷了。
沈映宵:“……”
他这具新身体什么都好,唯独因为融入的能量太多太杂,在感知方面反倒弱了一筹,刚才没能及时开溜。
而这时候,他也不好再突兀松手,只能僵持在原地,保持微笑。
同时心里不由庆幸:还好他和剑灵聊天时,从来只在神识中开口,旁人无法听见。否则被当成自言自语事小,若是不慎泄露了超出这方小世界的消息,轮回司的毁灭天雷可就要追下来了。
沈映宵暗自后怕着的时候。
对面,凌尘此时的心情,也没能好到哪去。
方才他终于同宗主议完了事,回到朗月峰。刚踏入沈映宵房中,就见一陌生男人正惬意坐在徒弟床前。
那人一手揽着他失去意识的徒弟,另一手随意抚弄着沈映宵垂落的乌发,动作轻佻,像在把玩一件货物。而峰中那些精密的防范法阵,竟对此人的到来毫无反应。
凌尘掐断回忆,持剑望着对面的黑衣青年,声音像淬了冰:“你是何人?”
话音落地,杀意无声扩散,朗月峰以他为中心,悄然漫起一层波澜。整座山峰的树木绿浪起伏,半峰飞鸟全被惊动,鸟群喧闹着惊起,瑟瑟飞向远方。
沈映宵感受着锁定住自己的凛冽灵力,又仔细辨认了一下师尊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
糟糕,好像真的生气了。
而且以师尊的性子,情绪居然能如此清晰地展示出来,显然已经算是气得不轻。
沈映宵讪讪抱着自己,一时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虽不想跟师尊打斗,可分身之事、未来之事……只要是超出此方小世界的概念,哪怕只泄露一丝,也会引来轮回司的天雷绞杀。
如今既然已被撞见,又不能解释,他只能硬着头皮把这“闯入者”的身份一演到底。
想了想,沈映宵揽着怀里的“人质”,笑了一声:“实不相瞒,在下是个丹修。途经此地,察觉有人经脉寸断,特来一观。”
这笑意配上他精致的五官,原本的确该称赞一句赏心悦目。
可偏偏沈映宵此时还戴着一副半脸面具,被那镂空的妖异面具一衬,这黑衣青年怎么看都像个笑里藏刀的恶徒。
再加上他擅闯别人卧房、无礼玩弄病患的行为……
凌尘握剑的手,无声收紧。
不过很快他又收敛起杀意,平静道:“既然只是一观,你至今抓着他不放,是否不太妥当?”
沈映宵顺着台阶就往下走:“确是如此。既然这样,我把人还你?”
话是这么说,但沈映宵却也不敢就这么把人抛过去。
凌尘表面上再风轻云淡,内里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剑修,锋锐逼人——在师尊眼里,自己这具分身都嚣张到闯上朗月峰玩弄他徒弟了,这事恐怕很难被轻轻揭过。
……所以如今,要怎么才能体面一点退场?
短暂犹豫的功夫,凌尘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剑尖微垂,好似主动放弃对峙,退让了一步。
若换一个人站在这,可能还真会相信:面前这位剑仙因为人质而服了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