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公寓没有电梯,许知意左边肩膀斜跨一个大帆布运动包,右边一个笔记本电脑包,双手攥着行李箱扶手,沿着楼梯,把沉重的箱子一级一级往下挪。
“哐,哐,哐。”
塑胶轮子一下下敲击台阶,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回响。
已经半夜两点,许知意却在搬家。
更可怕的是,搬是搬出来了,却没地方可去。
行李箱是最大号,装得太满,拉链如同正在被五马分尸的犯人,在撕裂的边缘苦苦支撑,维系着老帆布箱最后的尊严。
许知意竭尽全力,把箱子拎高,脚步放缓,希望闹出来的动静能小点。
楼门口,大包小包摊了一地。被子塞在手提透明塑料袋里,台灯连着插线板,从纸壳板箱子里探出头,只有一台三十二吋的显示器,被认真地装在原包装的箱子里,开口仔细地用胶带封着。
零零碎碎,这就是许知意的全部家当。
这次回澳洲,在飞机上半睡半醒地蜷缩了将近二十小时,才一落地到悉市,许知意就收到二房东的消息。
他通知许知意,赶紧把寄存的东西拿走,房东要涨一大截房租,他不打算续租了,明天一大早就要退房交钥匙。
“赶紧来拿东西,别人都搬走了,就差你了。”
许知意原本租着这幢楼里两室一厅公寓中的一小间。
是二房东分租出来的,两间卧室各住着一个留学生,就连客厅也拉着布帘子,睡着一个人,所有人共用厨卫。
这次假期回国前,许知意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收进箱子,腾出房间,好让二房东能把房间短租给新移民和游客,这样假期的几周就不用付房钱。
本来说好开学回来后,就能继续住,没想到闹出这么一茬。
航班延误,取到行李时已经入夜了。
机场特有的香水和咖啡的气息和人味混杂在一起,许知意精疲力尽地坐在行李箱上,跟二房东掰头。
她商量:“能不能让我先住一晚上,就一晚上,明天早晨就走?”
二房东铁血无情:“家具早就让人搬走了,地毯我正找人蒸汽清洁,到处都是湿的,保洁晚上还要赶时间做卫生,你能睡哪?”
突然就变得无家可归。
最近正是大批留学生开学返澳的季节,外加今年工签和移民激增,还在国内时,许知意就听说了,房子难找到匪夷所思。
一个空房出来,几百个租房申请马上递进去,本地人已经抢破头,留学生连渣都捞不到。
许知意本来还在庆幸已经搞定了新学期住的地方,没想到一回来,就是当头一记闷棍。
人走背字的时候,老天爷都会跟着踩一脚,公寓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八月初,北半球还是夏天,在南半球这个季节颠倒的地方,却是冬末。
南太平洋的冷空气笼罩着这座滨海城市,雨丝夹裹寒意,飘飘洒洒,落在额头上,冰凉一片。
许知意把兜帽扣在头上,继续往外一点点挪行李。
路两边都是百年的老房子,清一色门脸很窄的两层小楼,挤挤挨挨,像一群凑在一起聊天的小老头。
在这个只有两百年历史的国家,一百年的房子就算是古迹,全都不能拆,只能小心地修缮,在外墙上一层层刷漆,小老头们就都有了一张张五颜六色的脸,如同准备登台唱戏的老年戏班,透出种勉强的凄凉。
一楼披萨店的玻璃门上贴着花体字的广告:真正的果木炭烤披萨。二楼住着人家,有人把LGBT的彩虹旗挂在雕花铸铁栏杆上,旗子在雨里飘飘荡荡。这区南欧人多,泰半是上世纪四十年代涌进来的意大利和希腊移民,这些年却多了不少留学生,皆因离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