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转眼就是十年。
仙界不分春花、秋月、夏蝉、冬雪,没有霜没有雨,永远是阳光正好的晴天,看久了其实无趣得很。
薛宴惊走在路上,今日恰好是乐峰帝君逢千的寿辰,他是仙界唯一的王,地位尊崇,遍天界的上仙、金仙都要赶去赴宴。
鹤铭还有要事,便未陪她一道。
薛宴惊一身白衣,孤身走在中心城的御道上,负手缓缓而行,双眉间绘了一只淡金色的花钿,其上偶有明黄光芒一闪。
往来者无人与她搭话,她也不去搭理旁人。
走着走着,她忽然驻足,想起了当年化身为薛四明参加华山试剑会时,在用“镜剑”的女修那“未来镜”中所见。
那岂不正是此时此刻?
“梦有五境,一曰灵境,二曰宝境,三曰过去境,四曰见在境,五曰未来境。”
过去、现在、未来以某种微妙的形式在她眼前交汇。
薛宴惊抬手碰了碰眉间花钿,回首望了一眼来时路。
一望罢,她重又坚定地沿着御道走了下去。
鹤铭仙君先到一步,正在筵席园子外大门处等她,见到她,便略显僵硬地笑了笑:“你今日很美。”
薛宴惊迎上前,看着他手指无意识揉搓腰间玉饰的小动作,笑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鹤铭瞪着她:“你为什么不紧张?”
有上仙经过大门口,听到这段对话,调侃道:“仙君这是在聊什么紧不紧张的?”
“是宴惊,”鹤铭笑了笑,“她今日又带了琴,要为帝君献艺,我怕她搞砸。”
“哈哈哈,”那搭话的人扬声一笑,“两位真是感情甚笃啊。”
十年,对仙人而言实在短暂,他们的生活一成不变,以至于大多还都记得十年前帝君寿宴上薛宴惊那折磨人的琴技。
乐峰帝君的逢千寿宴规模很大,这园子里足可容纳三千宾客,并来来往往的侍从若干。人手不够,便有不少飞升者都被临时调来帮忙。
薛宴惊经过时,正听一位管事教训他们:“这可是个好机会,表现得灵醒些,若搞砸了莫连累我陪你们担责!这也是为你们好,若入了贵人的眼,往后就不必再回去种田了。”
她经过后,又听那管事继续道:“可看到刚刚那位宴姑娘了?她就是最好的例子,攀上了鹤铭仙君,自此享尽荣华富贵,你们可也该放下那份假清高,去学学人家!”
“宴姑娘?”有人认出了她的脸,高声叫道,“那是薛宴惊!”
人群里一片死寂。
有人冲着地面“呸”了一口。
……
薛宴惊抱着琴,跟在鹤铭身后老老实实地入座,一时不少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纵然座上有三千宾客,那也是认识了几千几万年的一张张老脸,早没什么好看的,还是看她更新鲜些。有了她,似乎那些无处排遣的恶意便有了新鲜的
出口。
有曾经相熟,却十年未闻一讯的仙子笑着搭话道:“宴儿,你那伤养得如何了?”
“多谢仙子挂怀,”薛宴惊礼貌作答,“区区致命伤,不足挂齿。”
“……”
不多时,众仙都落了座,静候帝君出场。
伴着一阵仙乐,乐峰帝君驾三十六抬玉辂从天际飞来,纵身从轿中纵跃而出,落在红毯上,龙行虎步,气宇轩昂地走向自己的宝座。
鹤铭握住薛宴惊的手:“是帝君一手建立了这个仙界,他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
“你该对我的琴技有信心,”她问,“需要我帮你冷静一下吗?”
“……不用。”鹤铭看她一眼,自己猛灌了一大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