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还是西边的大夏,哪个也不服你啊,就连垂死挣扎的大辽都能暴起抽你俩耳光,文治武功,你说来不惭愧吗?
一提到二郎神诞辰这个道家节日,官家就陷入沉思,一旁的宦官和下面的王相公又开始眉来眼去。
“数日未见呦呦,若不是封赏之事耽搁了,早该让她回宝箓宫的,”他说,“宣她来华阳宫吧。”
有宫女在路上细细地教过。
郓王不是傻子,威逼利诱也要做得自然漂亮,于是教的话里就藏了许多技巧。比如说官家是何等睿智的人,什么听不出,什么猜不到呢?所以关于宇文赞读的话,不要一开始就忙着说出来,要等。官家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只有提到读书之事,亦或者前番张觉之事时,你再说出宇文先生的名字,还可以捎带上两句太子。
宫女教时是充分考虑了一个十二岁小姑娘脑容量的,不仅反复地说,而且在领着她来艮岳的路上,又教她一个PLAN B:
“若是一时情急,帝姬说不出口,那便不说了。”
“不说了?”她好奇,“不说了会不会要我退回那些金银啊?”
车里静了静,“帝姬万不能再出此荒唐之语!”
那就不说了呗。
“若帝姬一时忘了奴婢们的叮咛,”宫女说道,“只要装出害怕的神情,向官家请个罪,就是了。”
就是了?就不退金银了?这么容易的吗?她只要告罪,连状都不用告,剩下都靠官家脑补吗?
……细想想也是。
这么点破事能折腾这么久,就连张觉本人如何封赏处置都没人关心了,还不是因为从官家往下,人人脑子里都只有这点破事吗?
她依旧是穿着青色的对襟道袍,踩着黑布鞋,梳个光秃秃的发髻,施施然地走到官家面前,行了一个礼。
“爹爹。”
爹爹满脸慈爱地招招手,令她到面前来,指了指下首处的小圆凳,又指了指一旁摆着的点心。
她坐下,拿了块点心放在帕子里,爹爹见了便诧异:
“呦呦,怎么不吃?”
“爹爹所赐,不当辞,只是在爹爹面前独自吃东西,不孝不敬,”她说,“因此准备带回去吃。”
爹爹忍不住开始乐,周围作小童打扮的内侍也跟着乐。
“你才多大,”他说,“倒有这些念头。”
她将点心包好,揣进怀里,“其实是怕爹爹问话,我吃得满嘴渣子,倒难看。”
“难道爹爹会笑你吗?”
帝姬眼珠转来转去,最后吐出两个字,“难说。”
仙风道骨的爹爹被逗得哈哈大笑,一旁当布景板的王相公和也作道士打扮的梁师成都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
“帝姬这几日倒开朗了些,”梁师成笑道,“不似前几日那般忧心忡忡,倒像个小相公。”
这个话题就转过来了,如果真准备走郓王的路线,那就少不得讲几句宇文时中,再讲两句太子哥哥。
但即使不讲,对于郓王派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宇文时中是一定打掉了,谁也不指望小公主两句话就能再断太子一条手臂啊。
不过,无论是一旁站着的相公,宦官,还是稳坐钓鱼台的慈父官家玉清真人,谁也没想到她会说出什么来。
“以前为国事忧心,这几日做了一个梦,得了吉兆,”她说,“因此不害怕了。”
很孩子气,但这话由“仙童”说出口,就比孩子气多了一层微妙的意思,官家也收了笑容,微微眯起眼,“呦呦做梦了,什么样的梦?”
她扬起下巴,刚刚那种孩童般的神情就不见了,像是个真正已经成年的,有了阅历与修为的道人,肃然而郑重地注视着北面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