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那也是十足的鸟人!鸟人中的鸟人!
有道人从客舍楼梯上下来,掌柜的见了,立刻换了一副样貌,赔着小心的笑:
“道长也要出城迎接贵人么?不去么?啊呀,这真是可惜了,听说帝姬的车队自北而来,绕过草石山时,我妻舅是在那边做事的,他回来同我们说,那气象真是……远远的,说是一道彩虹也不为过……”
那些不干不净的话就全都咽下去,跟许多辛酸牢骚混在一起,渐渐地落到肚子里了。
没有一句会飘到白鹿灵应宫去,这是确凿无疑的。
灵应宫里多了许多小道童——大多是女孩儿,但也有些小男孩,大半是宫中内侍在附近采买到的,小半是自己投奔来的,毕竟宫中的要求很高,长得不干净不漂亮不行,反应不机敏不能及时应对贵人的话不行,大字不识一个也不行。可是,满足以上要求的大多不是贫苦百姓家的孩子,这就有点麻烦。
好在内侍们总有办法,他们在替帝姬办事时,已经顺便将这个问题解决了。
说南郑城是不准确的,说兴元府也不那么确切,准确说是整个利州路,靠近兴元府的这一片地区里,都多出了不少卖孩子的家庭,排除掉那些穿着草鞋打着赤膊,满面枯槁的流民外,还剩了不少娇生惯养,聪明伶俐的男孩女孩。
那卖谁不是卖呢?卖给白鹿灵应宫至少是个干净去处,将来要是帝姬开恩,说不定还能还俗回家,那就算是大造化了呀!
她们的父母颤抖着手,从内侍手里拿了那几贯钱,呜咽着受了女儿给他们磕的头,待她远去时,当父亲的总还得安慰妻子几句:
“幸亏帝姬心善,收了她们哪。”
幸亏有帝姬在!多亏有帝姬在!
王穿云就是这么进来的,她也有个道号——她哪里有资格得到真正的道号呢?那只是统一给这群女童改了名字,方便使唤罢了。
但她不认。
她只认自己父母给的名字,她出生时啼哭声大极了,祖父听了哈哈大笑,给了她这个玩笑般的,并不算十分女儿家的名字,可她自己却觉得很好,很有气势,她心里是拿它当了大名的。
那就更不能被人夺了去,她这样坚持,辩解,然后道人的鞭子就打下来了。
什么坚持,打几次就好了。
被打了几次之后,她似乎是低了头,变乖巧了,管理她的道人就觉得很满意。
可她心里还是不认。
一朝困在灵应宫里,她就一朝拿不回自己的名字,她总得想个办法。
况且她失去的,何止是名字这一件呢?
道童们前些日子每天要受严格的培训,今天要做的事却只有一件:
列队,等帝姬来。
三清殿里弥漫着厚重的香,让人晕晕沉沉的想要窒息,可是太阳渐渐升起来,殿里一件件的法器就折射出刺眼的光,肆无忌惮地扎进她们的眼帘里。
那些法器,她们偷偷地讨论过,据说每一件都有来历,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可这样肆意地堆在大殿里,也不过就是一件光鲜些的摆设。
当然,她们也是摆设,而且比那些法器还更便宜。
因此她们初进灵应宫被检查时,检查得最多的是脸、手、牙齿,谁会仔仔细细检查每个少女是不是怀揣了短刃呢?要仔细检查也是检查那些男童啊。
灵应宫前,突然传来了一阵很热闹的声音。
那是灵应宫负责奏乐的人一起使劲儿发出的声音,王穿云是知道的。她还是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年纪,听过几次。那时她家有老人去世,也是能勉力做一台法事给亲邻故旧们看看,这家儿女多么孝顺,家业又是多么兴旺。
现在她家死了那许多人,却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