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都在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老头就长叹了一声:
“帝姬修的道,不是我等之道,虽箪食于陋巷,无炭无衣,我自闭门修我的道……”
刚刚还在微笑的帝姬忽然脸色沉下来了。
“那你修的什么正一道!
“你岂不知天师能受《三天正法》,皆因天师有入世、救世、济世之心!若他不救民,不设义舍,不施米粮,如你一般只知隐世修你自己的道,岂有而今万民崇道的盛世!
“你不奉道诫,不积善功,却来阻我救兴元府万民太平的道,张其一,来日你当真飞升之时,你岂不羞见天师!”
炸了!场面炸了!
谁也没想到这小姑娘刚刚还言笑晏晏,突然嗓门就拔了个高,给老道士一顿破口大骂!关键是她骂的这些还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但又极具法理性的东西!
是呀,正一的前身是五斗米道,你不能批判推翻你自己的祖师爷是吧?可你的祖师爷岂止入世,子子孙孙都是入世且战斗的道士不说,冷不丁还要举起四十米长刀批判一下谁才是正确且唯一的五斗米道传人,否则史书就在那放着呢,“时巫人张修疗病,愈者雇以五斗米,号为五斗米师”,你敢说说张修什么下场吗?
于是小老道就死机了。
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他的脸色从白转红,自红转青,最后定格在一种奇异的,泛着青灰色的异样红润中,突然就从那张吱吱作响,快要罢工的椅子上蹦了起来!
“帝姬如此早慧,真令老道刮目相看,”他咬牙切齿,“言足以饰非,声足以高天下……”
“我学过《史记》,”她说,“我可努力了。”
老道就破防了,彻底破防了,挥舞着两只手,愤怒地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好!你要这道观!我给你便是!我虽然无济于天下,却也无损于天下!你若是成了,功劳是你的!我们精思观不要你半分的功劳!”
后面的话有点不恭敬,而且老道破防时整个人很显然血压爆表了,嚷着嚷着就往后倒,几个道士慌慌张张给他抬下去了,于是那些话帝姬就没听清楚。
她转头问身边的人,“你们谁听清了?”
今天跟着混出来的王穿云就直接复述了:“他说,‘若是砸了,你须记得,你们神霄派才是误天下的那个’。”
赵鹿鸣再转过头,看看几个宫女低着头像是不敢说,恍然大悟。
她们虽说是宫女,却也都占了灵应宫女道的职位,都是神霄派的一份子,这种话就说不出口。
“你们别看那位老人家不善言辞,又被我气得口不择言,”她说,“人家这话没说错啊。”
这群都知道神霄派道士什么德行的小妹子就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在家中时,也听说过些,”王穿云嘀咕,“论理也该整治那群道士一番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帝姬倒是不生气,她甚至很赞许,“等咱们回去后,叫李惟一来一趟。”
来一趟干啥?不言而喻。
有小宫女的脸色就白了,“将至岁末了啊。”
“怕什么,”她说,“他们天天都在过年。”
快要过年了,乡间货郎的腿脚就比往常更利落了,尤其今年,更不同凡响。
他们的筐比往年更沉,里面装的东西也比往年更多,因此想要卖光这些货物原本是个更加困难的事,尤其这筐里还有些是南郑城流行的小玩意儿。
可能是从宫女那传出来的,手法新奇的络子,也可能是从禁军那传出来的,样式十分新颖漂亮的幞头。
络子很受乡下少女们的欢迎,这算是有理有据的,因为有些勤俭持家又很有心机的姑娘买回去,关上门后立刻小心拆解,没到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