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就清醒了。
他连他爹都打不过,他还想打金人呢?不错,他妹似乎是个厉害的,可他也不一定打得过他妹啊!他妹可能爱九哥,可能爱太上皇,独独是不爱他的,那要是他妹真就立了大功,他赏她什么?赏她个小斧子吗?
一鸟在手,胜过众鸟在林,这道理官家是明白的,宁可丢了雁门忻州和河间,也比被人从御座上赶下去要好。
想清楚了这一点,再想清楚不管他怎么同金人媾和,前线都有人给他兜底后,官家就吩咐下去,给金使一个漂亮的小院子了。
院子很漂亮,里面的一切器皿也都很精致,就连厨子都是特地送过来的,做菜兢兢业业,一道道摆得跟艺术画似的美味佳肴呈上来,只有耿南仲还端在那。
“我大宋非蛮夷地,”他说,“两国交兵,官家却仍待尊使以诚,不知尊使羞愧否?”
金使听了,就微笑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兄弟尚有阋墙之时,两国乃兄弟之邦,你我既食君禄,当尽力令兄弟重归于好才是。”
这话有点不要脸,就算是耿南仲来听也很不要脸,他就脸一沉,刚准备说些什么,金使又说话了:“况且赵忠献不是有言,‘攘外必先安内’?我今怀诚意而来,尊驾何必拒我于千里?”
耿南仲说:“我大宋有何内患,要贵使出言?”
“大臣专权,是内患否?”
屋子里一片寂静,左瀛夹起一个鱼肉丸子,慢慢地咀嚼,看着恬淡极了。
“官家君临天下,”耿南仲说,“纵有一二之臣,官家也是开诚心,布公道,再无芥蒂的。”
“只是究竟不能助长此风。”左瀛替他把话说完。
这人就像是心里长了一面镜子,将耿南仲照得明晃晃亮堂堂的,套路话就再讲不下去了。
“此皆我朝内之事,”他语气冷淡道,“与金国何干?”
“若无大金,”左瀛笑道,“他仍在蛮夷之地收钱,如何能登堂入室,当起相公来?”
耿南仲的拳头在袖子里握了又握,就像看到一块油饼扔在面前的老鼠,明明油饼后面还有根细线,可那饼真是太香了。
“贬李纲易,只是朝议麻烦,你有何计?”
“你排挤他走,自然不好看,”左瀛奇道,“你手中有人质,如何不能送他去养老?”
“人质?”
这位金使就阴冷地笑了一声,“正在河北。”
耿南仲一瞬间恍然,再看金使的目光就更不同了。
种师道廉颇老矣,贬他回终南山去继续当打窝仙人不需要什么技巧,但贬李纲就麻烦,人家危急关头挺身而出,知人善任,举荐了宗泽,又请帝姬往河北,果然收复失地,眼下是如日中天,大宋上下心中的救世主,你现在送他去吃荔枝是断然没理由的,调他去当个宣抚使,名义上总领兵马,听起来好像很体面,但大家都不是傻子,不至于看不出你赶他出京的意图。
那言官带头,太学生们其后,再加一群汴京市民,大家就要闹了,你上朝下朝千万小心点,被套麻袋打死别怪大家。
但左瀛提出了一个新鲜的点子:他要是个真爱国爱君的,你看我们大金是现成的威胁,你说你要将河北这群人都调走,李纲不就急了吗!
别说李纲出手拦着,朝真帝姬是你们官家的妹妹,灵应军是白鹿灵应宫的护军,他李纲有什么资格管哪?
一石二鸟,拿朝真帝姬给李纲添堵。
真是个小机灵鬼!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出了这么好主意的人是个金人,光感谢不够,人家凭什么白费力气给你出谋划策呢?
况且这样一个明明可以装得纯良恭谦的人,赤裸裸将他的心机和阴狠给你看,你怎么可能不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