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唯停下脚步。
[但,论迹不论心。]
她回首看向王离。
[只要他眼里不是完全看不到黔首,我便不想跟他撕破脸,毕竟以后我们还要去大秦发展。]
“小将军,”稚唯问,“你觉得刚才那户人家生活困苦吗?”
王离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但见小女子认真的模样,他也认真回想。
他没有踏进那户人家,站在门外能看到的就是房屋样式,院中桑树、水缸,以及玩闹的孩童等。
房屋破破烂烂;桑树歪歪斜斜;石水缸浅而沉重;孩童衣不蔽体。
然而王离说:“非丰产之家,但并不算困苦。”
稚唯点头认同。
他们当然不算困苦。
因为他们有一间勉强遮风挡雨的房,一棵活着提供桑叶养蚕的树,还养大了一个儿子。
“小将军,”稚唯轻声道,“我最多能救的,也就是这样的人家。”
王离起初没听明白,当他注意到小女子的手指在不自觉摩挲医药箱时,忽然福至心灵。
他见过对方的疗伤之术,只说换药这一点。
如今布帛是能当钱用的,在大秦,黔首家的衣服作为财产,失窃后可以报官。
可稚唯要求每次包扎伤口前,尽量用不沾血的布条,还要高温蒸过再暴晒——便是粗糙耐磨的麻布,如此折腾也用不了几次。
酒和药就更……
王离莫名联想起他儿时的不解,为什么大秦有军功爵制和连坐制,军中依然存在逃兵?
大父言,黔首害怕。
怕死,更怕半死不活,拖垮整个家。
稚唯见王离神情微动,便不多言。
有些话她不想明说出来,因为太残忍。
但自己要明白。
[事实就是,在医疗物资有限的情况下,我必须放弃那些注定活不了的重伤者,以及家庭穷困到根本没有医护条件的伤者,去治疗成活率高或轻症的伤者。]
系统担忧道:“阿唯……”
[我没事。]
稚唯远走了几步,隔着距离抬眼平视王离,道:“所以,小将军你看,我能救的人其实很有限,既然如此有限,请你不要阻拦我了吧。”
王离沉默片刻,倏而开口道:“之前调查夏家,我顺便查问了你大父的去向。”
“?”
系统炸毛:“他什么意思?!”
稚唯还能稳住,只手指情不自禁发力,指腹扣在医药箱的棱角处硌得生疼,她无声盯着年轻将领,眸光凌厉。
王离对此无动于衷,目光不闪不避,表示他并无威胁之意,只是想做笔交易。
稚唯却并不觉得庆幸,她淡淡道:“我大父就不劳将军费心。”
她拒绝了。
王离颇为意外地打量着小女子,意味不明道:“确定?那些黔首就这么重要?”
这是黔首的问题?!
稚唯毫不客气回怼:“若我说,以王老将军目前的信息,换麻醉汤方药,小将军可愿?”
王离直言:“想都别想。”
稚唯冷呵:“那你还问?”
麻醉剂这种东西,稚唯可不敢随便公开配方,她知道王离想要,才故意这么举例,而对方的反应也不出所料。
——谈判涉及家人,就是触动底线,谁管你是威胁还是交易?
稚唯扭头就走。
王离自知处事欠妥,但见气怒的小女子像只露着尖牙的虎崽,气势很足却杀伤力不高,他忍不住失笑。
“夏翁已在来安丰县的路上,想必不久你们就能相见了。”
稚唯脚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