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故,这条河竟然又跑到他梦里来了。
在梦里,他还是个小孩,手里拿着一个泡烂的馒头。漆黑的河水扑打着船身,他湿漉漉的,觉得周围一切都在摇晃。空中弥漫着一股香味,一股焚烧过后的香味。
船上有几个大红灯笼,或高或低的挂着。因为有雨隔着,它们就像刚拆的人头,穗子都贴着墙面,如血一般在淌。
只听“吱呀呀”一声门响,门被风吹开了。江濯以为是船老大要出来,便不由自主地后退,结果撞到了人。那人身形极高,弯腰时,挑起的长发铺了江濯一身,他拉住江濯的手,把烂馒头丢了,然后塞给江濯一包蜜饯。
江濯很高兴,他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吃过蜜饯呢,想感谢对方,就把头一仰,居然看见了洛胥!他大为震惊,又觉得稀奇:“你怎么跑来啦?!”
洛胥说:“嗯?”
江濯够不到他,便拉住他垂下来的头发:“奇怪,明明是做梦,怎么就我变小了?好不公平,你还这么高!”
洛胥道:“确实,我总比你高。”
江濯把拉在指间的那缕头发捧起来,凑到眼前仔细地瞧,见它果然有点卷,顿时心满意足:“我就知道,你的头发像浪一样。”
洛胥蹲了下来:“哦?你常偷看?”
江濯都要忘了这是什么梦,正想着该如何回答,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呜呜然的哭声。他环顾四周:“谁在哭?”
洛胥说:“你睁眼不就知道了?”
江濯一愣,还真睁开了眼!他盯着面前的洛胥,洛胥也瞧着他。他心道:好凶险的梦,差点就真抓他头发了!
正庆幸时,就听蹲在一旁的天南星说:“四哥,你梦里说胡话就算了,干吗还抓人家的头发?”
江濯低头一看,好一个人赃并获,就在他思索着该如何狡辩的时候,那“呜呜呜”的哭声加剧,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不远处的白骨听见哭声,倏地起立,将他们三个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去。只见散了架的安奴也没有重组,就这么骨挨骨的乱作一团,然后“咔、咔”地跳了几下,朝着哭声的方向去了。
江濯立刻说:“跟上去瞧瞧。”
三个人便跟着安奴,一路进入山林。在远处还看不清,到深处才发现,林间居然满地都是骨头在乱蹦!
天南星道:“这么多的骨头,都是从哪儿来的?”
洛胥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墓穴。”
江濯随手捡起一根:“不错,这上面还沾着太清泥土,应是刚刚从煦烈墓穴中跑出来的。”
只是这世上有操傀驱鬼之术,却还没听过召骨唤骨的,而更离奇的是,在他们对话间,那哭声戛然而止了。
江濯说:“咦?怎么哭一半就不哭了?”
似乎在回答他的疑问,下一刻,尖厉的哭声如同疾风骤雨,霎时间冲入双耳。这哭声杂乱无序,一会儿喊着“救命”,一会儿又叫道“杀人”。江濯从中听到个熟悉的声音,像是安奴,原来他身体还没组好,人已经醒了,正用一颗骷髅脑袋在地上蹦跶,竭力喊着:“景纶、景纶!”
江濯道:“这个名字就不要喊了吧,怪吓人的。”
他说完,嘈杂的哭声中就传来一阵笛声。那笛声忽远忽近,轻快活泼,若是在白天听见,就像是个没有心事、一派天真的人在吹,可在此时听见,便像是出殡的行列里来了个撒骨灰的,大伙儿正在痛苦悲鸣,唯独他高高兴兴。
江濯暗道:不妙,居然真是景纶来了!
朦胧中,见林外有个单薄的少年吹笛而来。他着一身白衣,上面绣着金色祥云,正是天命司稷官的打扮。又见他双耳各坠一个骨牌,头面整洁,手里拿着一支通体莹润,白到发光的骨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