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同生共死的契约,只要我还在喘气,你就不会死。”洛胥松开铜板儿,让它悬在面前,“没有别的可能吗?”
明濯说:“有。”
洛胥道:“什么?”
明濯指向霈都城墙的方向:“那里易主了。”
霈都受月神的庇佑,常年下雨,因此,想要这里出现晴天,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月神死了,二是这里已经不再算是月神的属地。
“趁着天色还早,”洛胥说,“去城门口看看,你的那位守门人应该还在。”
两个人入阵前,曾在这附近的乡酒铺子里听几个宗门弟子抱怨过,有个极厉害的守门人不许他们入城。霈都里如果发生了什么怪事,那位守门人应该最清楚,于是两个人离开树林,径直前往城门。
霈都的城门古旧,已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它的两侧各立有一尊巨型石像,分别持斧握刀,呈现出守卫的姿态。这是明氏统一六州后,为了表示对月神晦芒的尊敬,专门建造的。女王曾下过命令,城门和巨像非必要不可改建,所以它们身上的金字符咒,都是女王时期留下来的。
这件事曾经在宗族门派中引起过非议,因为凿造石像原本是壶鬼族的习惯,与艽母一脉的风俗不符。不过,明氏霸道已久,女王在位时更是如日中天,其他宗族门派即使有所不满,也不敢当面陈说,等到后来明氏式微,大伙儿已经习惯了它们的存在,加上拆建破咒俱是辛苦活儿,无人肯干,便由着它们一直这样站着了。
两个人到城门前,没有看见巨像,只看见几个宗门弟子正在迎帐底下乘凉。这几个宗门弟子的衣着打扮各不相同,看样子不是同一宗、同一派的,应该是被差遣过来临时凑到一起。一个人瞥见他们,说:“你们也是来抬尸的?来晚了,尸体都超度完了,这里没活再给你们干了。”
明濯问:“门口的巨像去哪儿了?”
那人没回答,身旁给他扇扇子的弟子先喝道:“黄师兄问你话,你怎么不答?真是没规矩!哪个门派的?”
忽然,边上有个人说:“这两位是婆娑门的兄弟。”
明濯和洛胥闻声看去,见角落里站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他们几日前在乡酒铺子里碰到的宗门弟子其中之一。那宗门弟子走出迎帐,向他二人行礼:“这几日没见到两位出现,还以为是回北鹭山了。”
这弟子与他们只有一面之缘,此刻讲话的口吻却像是认识他们很久。洛胥料想他是因为出身低微,在这群弟子里受了排挤,所以才对他们这两个“婆娑门的”表现得如此熟稔。
果然,刚刚还用鼻孔瞧人的黄师兄在听到“婆娑门”三个字后,收敛了几分轻慢之色,对那弟子道:“既然是姓江的兄弟,你怎么不早说?两位,天这么热,帐子里备有凉茶,还请一用。”
他差人过来送了茶,倒不似一开始那样咄咄逼人了。那弟子待他们喝完茶,周围没有别人以后,才苦笑着说:“多谢两位,让我今日也狐假虎威了一次。”
洛胥道:“我听他姓黄,想必是沙曼宗的弟子。”
北鹭山婆娑门的都姓江,西奎山沙曼宗的则姓黄。那弟子说:“不错,这位黄师兄,正是黄秋长老的徒孙。数日前,黄秋长老在神宫中被永泽所杀,沙曼宗上下无不悲愤,这位黄师兄便是那个时候跟着师父一起来的。”
这话没说错,黄秋的确是明濯杀的,不过黄秋有十几个徒弟,这些徒弟又有十几个徒弟,在明濯眼里,他们都是焚香的。他道:“他一个焚香的,未必比你强,你这么怕他干什么?”
“不瞒你说,我在来这里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大家都是堂堂正正的人,就算是四山弟子又如何?只要我有本事、有修为,也不矮他们一头。”那弟子叹气,苦笑起来,“我直到来了这一趟,才算明白,四山是四山,哪怕他是沙曼宗里一个扫地的,也比我这样出身末流小派的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