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巍和李洵稍作思量,当即反应过来,退婚是假,借机发作南陈才是真。
诚如南陈算准了他们不会当真放弃和南陈结盟,反过来看,南陈也是一样。
这一场博弈,都是踩着对方底线去夺利。
南陈以为温瑜一介孤女,柔弱可欺,先把大梁的脸面踩在了脚下,真要到兵戈相向的地步了,才重拿结盟说事,那温瑜必然也会让他们像当年在长廉王府求娶时一般低声下气,将大梁的脸面重新捧回来。
陈巍迟疑道:“只是南陈既派了资政大夫同行,却还纵着那小将胡来,分明是有意为之,就怕这最坏的结果,他们也是有应对之策的。”
温瑜起身,广袖自臂肘处垂下,从竹帘缝隙间倾进的日光淌在那绣着繁复花纹的锦缎上,恍若流金,她平静道:“他们有应对之策,也得看我们接不接。”
“南陈的王太后不是个蠢人,她必然是猜到我在嫁过去前,会提诸多条件,才故意如此安排,让我认清现状,明白今时不同往日。”
陈巍李洵二人都颔首静静听着,今日在城门处面对那南陈小将的诸多冒犯之言,若不是温瑜这边表了态,陈巍纵使心中有怒,也不敢擅做决断。
南陈对他们的态度,取决于陈王和王太后。
而他们对南陈的回应,则取决于温瑜。
这场较量,归根结底,是两边掌权者的交锋。
博山炉中升起的细白香线,被温瑜垂下的纱袖拂散,她从容继续道:“已有了此番的粗鄙无礼在先,后续南陈若再派来致歉的臣子,只需稍加守礼些,再于我们开出的条件上让步一二,我们大抵便接受了。”
她似笑了笑,眸色浅淡得像是在从云端看这人世:“我们想用在南陈身上的法子,他们已先我们一步用上了呢。”
李洵一时怔然:“那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想用退婚逼南陈答应更多的条件,南陈那边若识破了,他们此计推行只怕便没那般容易。
李垚哼声道:“南陈知晓我们的目的又如何?只要他们还想坐下来继续谈,怎么站着出这昏招的,就得怎么跪着过来把这罪赔了!”
他看向温瑜:“子瑜今日当机立断,做得甚好。联姻前与南陈的谈判,是于我们最有利的时候,此时若退让一步,将来便也只能步步退让。你图南陈的兵权,殊不知,南陈也盯着你手中的权势。”
温瑜道:“瑜明白。”
她所代表的大梁皇室,只要同陈王完婚后,南陈便也能借用这层名义。唯有残存的旧梁势力,才是她能一直牢牢攥在手中的,这也是她在联姻前,必须和南陈达成协议,让坪州以北相邻数州都归属于她的原因。
既已和南陈陷入了僵持,那对于坪州外百刃关的驻防也必须商议一番。
萧厉和范远押着南陈资政大夫候在外边,李洵提到他们已想出来守关的法子,只是关于军事上的事,还是需他们自己说才能说得清楚,温瑜便传唤二人进去
。
二人入内时,适逢陈巍先行退出去处理给南陈那边送信的事宜,朝温瑜拱手道:“那臣先命人将这退婚书快马加鞭送往南陈去。”
萧厉听见“退婚书”三字时,身形便已微僵,他下意识抬首朝温瑜看去,却见温瑜颔首应了声“好”。
那一瞬他浑身的血似都烧了起来,“轰”的一声直冲天灵盖。
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她真的不嫁去南陈了?
陈巍已领命退了出去。
他盯着温瑜看的目光失态得太过明显,在温瑜微颦了眉朝他看来时,范远赶紧不动声色撞了一下他胳膊提醒他。
萧厉收回目光垂首,却仍扼制不住胸腔情绪激荡,垂在身侧的手,手背青筋都慢慢浮起,指尖灼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