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身坐在床畔,俯身看那人的脸色,见他唇.色依旧惨白,约莫是缺水了,嘴唇起了皮看着便极为憔悴。见他双目紧闭,便冷淡地质问起来。
御医隔着一方手帕搭在那人腕间,闭目把脉片刻,方起身行礼:“陛下且莫忧心,这位主子脉搏平稳,性命无虞。”
女帝这才没说什么。御医着实松了口气,又匆忙起身,与其余人探讨起那外伤该用何种药材。
只是转身之际,她还是难免悄然看了那榻上的男子一眼。层层叠叠的帷幔下,那张惨白的脸难掩姿色,模样倒是极为陌生,单看年龄和陛下相差不大。
至于衣着,穿着暗色亵衣,倒也分辨不出什么。想起把脉时无意中窥见的些许厚茧,御医猜测,这大约是乾清宫做粗使活计的宫侍,运道好,遇刺时替陛下挡了一剑。
那伤的确极为致命,若是再歪上一点便保不住命了。现下心脉同样受损,得好好将养着个几年了。
想起那伤,御医有些感叹。也难怪陛下这般兴师动众,特意搬空一整个太医院。
既有那等忠心,又有这般姿色,哪个女子不爱?
这宫侍的确博得了一把泼天富贵,可这富贵啊,也是拿命挣来的,没什么好羡慕的。
情况和御医想的却有些不大一样。
救命之恩是真的,此人的身份却与她想的不同。
谈及宫中良人,众人只知那六局一十四司。鲜少有人知晓,这宫中还有一个存在,即历任女帝身旁贴身保护的暗卫,唤作“刀人”。
——沉默,却可以为刀。
苏宝恬昨夜遇刺之际,便是这刀人上前为她挡下一道致命伤。那刺客武艺不凡、来势凶猛,这刀人便是受了伤,仍旧护在她身前,直到候在外面的宫侍察觉异样推门而入。
若非如此,伤口本会更轻一点的,不至于到现在都醒不过来。
而她被护着,全身上下连一处磕碰都没有。
女帝望着那人,只觉得这脸生得无比陌生。与时下温婉的男子相比,他虽面容俊美,却生了一对浓眉,斜飞入鬓,带着点潦草的意味。
看着那浓眉,许久她方才从记忆里找出点片段。
那时皇姐尚在,母亲将6岁的她带去一处宫中密道,便是点着烛火也无比昏暗。沿着那漫长狭窄的密道走着,她便看见了几位和她一般身高的同龄人。
六七人挤在一起,在那昏暗的密道空地里,苏宝恬不期然想起在御膳房偷看到的鸡崽子,一团团缩在一起,还拼命炸着毛,让自己显得更加高大。
“宝恬,来挑一位你的刀人。”
母亲似是不大喜欢这里的氛围,又或是想要锻炼自己的小女儿,与她说了这句话后便候在一边,没有干涉的意思。
苏宝恬不懂什么是刀人,母亲便说这是可以保护她的人。
那时6岁的小皇女被宠得没边儿,上了太学不久,认识了名为盛怀意的伴读。两人时常一道捉弄太傅,偷跑到那废弃的宫殿玩儿,自觉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女子。
大女子哪里需要人保护?苏宝恬打量了几个小孩儿几眼,见一堆女子里唯独角落站着个男童。
他立在那不大空地的一角,腰板挺得很直,下意识地往后躲、将脸藏在那斑驳墙壁的阴影之下。苏宝恬对美丑没什么概念,她只是看他两鬓蓄着几丝头发,认出这是个男子。
她便指着角落:“就他吧。”
母亲劝她找个女子,同性更好乔装成她的模样,关键时刻替她挡下危机。
可她才不要找什么替她死的刀人呢,她不需要人保护,如果非要挑一个刀人,那个男子就很不错,当个花瓶就行。
母亲拗不过她,想着小女儿不必登基,也不需要面临什么太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