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安静行礼,声音虽不似儿子那般低低的,却也带着几分拘谨:“絮瑾见过陛下,见过君后。”
女帝打量了他几眼,片刻,竟是起身,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为了避嫌,她并未拍他的手,而是隔着衣衫拍了拍他的手臂,刻意放缓了声音。
“辛苦你了。”
不论此人原先是什么身份,他为皇姐诞下子嗣,又受了养育之苦,她们苏家便不能薄待了他。
柳絮瑾头皮一阵发麻,只觉得那女子的声音仿若钻入了耳蜗,只恨不得去挠一挠。
先太女在世时,他也不过是旁人赠的一个乐伶罢了,先太女酒后荒唐、与他一度,侥幸便怀上了佳栎。除此以外,二人再无亲.密.接.触。
而先太女去世后的这三四年,身为鳏夫,为了避嫌、也为了将佳栎拉扯大,他一直深居简出,便连府中仆从也都是男子。
乍然被女子触碰,便是隔着衣衫,他也觉得小臂那块肌.肤发麻。分明是冬日,却带来一阵可怕的战.栗,这样濒临失控的感觉让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苏宝恬不明所以,只当那人身子太差,便叮嘱宫侍多拿个软垫给他。
她尚未离开,声音自是又在柳絮瑾耳畔响起。直到被宫侍扶着坐下,他仍旧没回过神。
大约是得了陛下青眼,他的位置并非原先那躲在后面的清净角落,几乎只在她的身后。也因着太多人看向他,柳絮瑾只觉得,他的心跳久久无法停歇。
因着位置,又不能太过出格、失了礼仪,他的目光便只能落在前方。
他便眼睁睁地瞧着那华贵威严的天下之主,耐心温和地哄着佳栎,佳栎起初是怕的,后来知道小姨对他好,也自在起来,还央着她与他一道赏花。
他指,她便温声应答,告知那花与树的名讳。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和乐融融。
柳絮瑾呆呆地望着,他从未见过佳栎笑得这般开朗的模样。住在西街的宅子时,他总是很乖,从不让他多操一份心。
从前柳絮瑾只觉得儿子体贴他,可现在他却忍不住反思几分:与他在一起的过往几年,佳栎是否一点也不快乐?
又或者......孩子离不得年长女子的教导,离不得母亲这个角色?
这个念头乍一出现,他的脸色便愈发苍白,只恨不得将头埋在怀里。
他、他不过一个鳏夫罢了,府中招个女性下人便足够引人非议,更遑论给佳栎找个母亲的角色!
柳絮瑾觉得更可怕的是,想到母亲的角色,他脑海里第一时间出现的竟是那道明黄.色的身影.....
大约他真是魔障了。
*
余昀只觉得耳畔宛若捅了马蜂窝一般,无数细微的嗡嗡声响起,将他的耐性逐渐削薄。
小孩子果真是最讨人厌的,起初还装一装乖,靠山来了便这般肆意。还叫什么赏花宴呢?不若都捧着那姓苏的小孩儿好了!
余昀气鼓鼓的,若是身旁的余正君得知他的想法必定会觉得好笑。
那姓苏的小孩儿如此,他这姓余的小孩儿不是一样的么?
他与妻主,还有四个女儿,整日里不就将这小少爷当小孩儿宠着么?仅许自己当个小孩儿,倒是看不惯真正的小孩儿了,怎的这般霸道。
若是旁的,余昀还能忍一忍。可更难受的,是夹杂在那嗡嗡声里,极好听的声音。
“佳栎喜欢?小姨送你便是。”
“你皇姨夫脾性好,素来喜好孩童,佳栎往后多进宫陪陪他才好。”
“这花?这花唤作迎春,满园的花与树独它开得最早。”
......
这女帝怎的一点威严也不顾!
许是那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