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珍惜的抽完一根烟,才满怀复杂的开口:“老方,你得有准备,黎明前,怕是天更黑路更不好走!”
七五年一月份宁老的一位老领导恢复了工作,那是位敢大刀阔斧力挽狂澜的硬做派,上任后就开始进行全面整顿,上下形势当真是清朗一片。宁老本已决定将两个孩子暂时留在不咸屯、自己回京支援工作,但运动的浪潮又席卷而来,不怀好意地人再次将矛头对准了他的老领导,连带着他打的报告也再次杳无音讯。
现在正是闹得最凶的时候,那群搅风搅雨的人压根容不下不在他们阵营里的笔杆子,尤其像方同俭这样自身硬、交际圈子更硬的高级别知识分子。
方同俭何尝不知,但好不容易有个突破口,领袖说文艺“要搞百花齐放,不要搞一花独放”,这简直是数十万文化工作者的曙光!方同俭不敢错过这个机会,他想着能离中心近一点,他的文章也许有那么一丝可能将黎明前深沉的夜幕撕开一条缝……
宁老深知他的心情,几个月前他要回到纷争第一线时不也是想着拼上自己这把老骨头大干一场么,“我不过白提醒一句,放心去吧,老方,你那些宝贝手稿我给你藏好!”就像他当初把孙子侄孙放心托付给老方一样,老方没有子孙,那些手稿就是老方的命.根子,宁老保证一定给看好。
不成想方同俭白眼一翻:“烧了。”
“啥!烧了?”宁老的老心肝都提溜了起来,老方这此回京是真不打算活了?
“你说你咋这么拧!”宁老气道:“谁之前还劝我说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不是想大喇喇‘上书’去吧?”没用的,压根到不了领袖手里!
但这话宁老说不出口,在他们这些被打倒被改造的老干部心里,领袖仍然像歌里唱的那样是“东方的红太阳”,是信仰,况且听说老人家身体不是太好,亲自接见外人的时候越来越少了。方同俭这么硬干,就是白白赔上一条命!
方同俭从兜里摸出一颗梨酱夹心糖塞嘴里,才慢慢悠悠的说:“你看你,我就说你脾气不能像猢狲那么急嘛!几张纸而已,烧就烧了,只要脑子里记下了,想什么时候写下来再写就行呗。”
那哪儿是几张纸,比□□还厚的一大沓子,老方从下放就开始写,废了多少功夫才保留下来的——“你不会是让小林背下来了吧?嘿,你可真行,又为难人家孩子!”宁老突然反应过来,方同俭可没这记性,倒是他硬赖上的半拉徒弟有。
宁老有点不乐意:“照我说,小林跟你学真就是浪费!那丫头的本事,该当兵去,上战场!”宁邦炎一想起来当初就是他自个提醒老方、让他看林星火的字,后来丫头入了老方的眼,他更是没少给老方找机会,人闺女才被老方舀碗里就悔的肠子青!怪他粗心大意,小林跟反孔工作组动手的时候他就没反应过来这孩子身手那么厉害——后来亲眼看见的时候宁邦炎当即就要给以前的老部下发电部,推荐林星火入伍,可当时何止方同俭一个阻拦,他差点得罪了一个屯的老乡!
可方同俭还没显摆完呢,清瘦俊朗的老头把糖块顶到腮帮子里,喜滋滋地说:“我家小徒弟可孝顺,要送我回京哩,说是得看着我安顿下来才放心。”
“没你这么坑孩子的!”宁老伸手就从方同俭兜里‘缴’了一颗糖,酸溜溜的说:“京里是个啥情况啊你就敢把孩子带过去,还是个女娃娃……”就是女娃才这么贴心呐,看这用甜菜根做的糖块里还特意填进去蜂蜜梨酱,这是怕方同俭秋燥犯了咳嗽。宁老心酸的想,他家两个臭小子只会跟屁虫似的央求小林姑姑教他们两招,别说给爷爷做点吃的了,俩臭孙子上树磨破的裤.裆还得让他这爷爷给补。
“别的娃,别说娃了,就是老郭那样的汉子我也不能应承说让他们送我回去。”方同俭道,“可现在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