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天凉了起,衣服脏了有人洗,被窝冷了有人暖……沉浸入自己思考中的孙荣后背抵上了门框,褚归一无所觉,贺岱岳倒是发现了孙荣的打量,但他忙着裹淀粉炸鱼块,很快收回了分散的注意力。
“辛苦你帮忙照顾当归了。”孙荣突然开口,褚归享福的背后,全是贺岱岳的影子。
贺岱岳先是一怔,与褚归面面相觑后扭过头:“不辛苦,我们是互相照顾。”
甭管白天多累,到了晚上一抱着褚归,贺岱岳准能满血复活。孙荣瞧见了贺岱岳为褚归洗衣做饭,殊不知褚归夜里也时常映着烛光为贺岱岳穿针引线。
你来我往你情我愿的事,哪谈得上辛苦。
孙荣原是替褚归道谢的,贺岱岳此话一出倒显得他成外人了,默默端着盛满的酸菜鱼去了堂屋。脚步踏过厨房门槛时,孙荣心头莫名一慌,原地苦思了半晌,方察觉是失落感作祟。
他们仨的小师弟啊,如今跟别人天下第一好了。
惆怅的孙荣配着酸菜鱼下了三大碗米饭,整条鱼数他吃得最多,饭罢擦桌洗碗又争不过贺岱岳,他打了个饱嗝,哎!
褚归当他撑着了,冲了杯山楂茶,孙荣接过抿了半口,酸得一激灵。去核山楂片在红褐色的汤里浮浮沉沉,较市面上的略小,肉质饱满,孙荣嚼了片细细品味:“什么山楂劲这么大?”
“山里的野山楂,村里的孩子们摘的。”褚归闻着酸味口舌生津,他平日里忙,不常进山,但山里的野果一样没落下,到了成熟期,那帮孩子见天地往卫生所来给他献宝。
说起野果,褚归上杂物房取了个鼓鼓囊囊的布袋,搁桌上一样一样往外掏,边掏边介绍。他不白拿,通常会给个五分八分的,免得招人闲话。
褚归叙述口吻平淡,孙荣却听得惬意,一直以来紧绷的筋络仿佛被梳子由上至下梳透了,连骨头缝里都透着股舒畅的松泛劲。
枕着竹椅,孙荣的眼皮越来越沉,褚归移走他置于大腿的茶杯,冲贺岱岳比了个嘘的手势。
“睡着了?”贺岱岳滚着气音,见褚归点头,转身进屋拿了件自己的厚棉袄替孙荣盖上。
掩了门让孙荣睡着,褚归与贺岱岳各去做各的事,潘中菊到后院捆柴火,大捆柴拆了挽成小把,她勤快惯了,闲着反而毛皮擦痒的,贺岱岳劝了几次,实在劝不住也只能随她去了。
一觉睡到下午,孙
荣闭眼缓了缓神,厚棉袄格外保暖,若非竹椅太硬,他还真不想起。
喝了口凉透的山楂茶解困,隔壁褚归正在接诊,年轻女人拘谨地低着头,站在她边上的大娘面色比她还焦急。
孙荣依稀听见两个“怀不上”、“妇人病”的字眼,于是立马在对方注意到自己之前调转了方向。
女人是外嫁女,结了婚近一年肚子迟迟没见响动,专门借了探亲的由头同亲娘来请褚归给她瞧一瞧。
“月事规律吗?上次是什么时候?”褚归唰唰写了病例,对面女人没吭声,视线相撞的瞬间,她避若洪水猛兽般扭过了头。
“你这闺女!褚医生问你话呢,上次月事啥时候?”大娘用力搡了一把,她的年纪当褚归妈是绰绰有余的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害臊的。
挨了亲娘的训,加上要孩子的迫切,抿着嘴的女人终于开了口,手里抓着的衣摆几乎快揪烂了。
褚归听完再次给女人把了脉,良久的沉默过后,他展颜向母女俩道了声恭喜:“应该是怀上了,只不过月份太浅,脉象不怎么明显——正好我师兄在,我让他来帮忙确认一下。”
依褚归的判断,女人九成九是怀上了。很快,孙荣佐证了他的结果,听闻喜讯,笑成花的大娘抓住褚归胳膊千恩万谢,掏了诊费不够,隔天又送了兜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