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留情揭穿了在座朝臣的遮羞布,令他们勃然大怒,然而没等他们再继续口伐声讨,另一道风冷懒腔的声音更为刮骨剐肉般入耳。
“方才诸位不还是沉默是金,如今搬唇弄舌,与一刚为上将军验尸完的遗孀争辩个上下,倒是忘了自己究竟是谓何人,所立何处了,是吧?”
这话是元星洲说的。
若说郑曲尺的话是叫他们脆弱的自尊心被刺伤,那么世子殿下的话,那就是将他们的脸面与苦苦维持的一点虚张声势,一下给碾碎成了粉沫。
邺国朝臣哑口无言,神情刹时灰败难堪,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了。
……他们站在这里的大部分京中朝臣,还是知耻的,可是那又如何,他们能改变如今邺国这般风雨飘零、动荡不安的局势吗?
连邺王与邺后都怕了,更何况是他们,除了忍、退与放低身段来求饶,乞求其它国家能够暂时放他们一马,他们不知道还能够怎么做才能保住邺国……
谁不想昂首挺胸做人,能站着谁又愿意给跪下?可他们现在根本没那本事,只能看别人脸色做人,战战兢兢,胆颤心惊。
他们这一刻沉默所表达的情绪与思想,郑曲尺不用问也能猜得到,之前在夜宴上她便见识过这些人心底还残存多少骨气了。
他们自怨自艾,沉迷负面无能为力的情绪,她能理解,因为在她的那个世界曾有一位伟大的文学先生说过,一个奴隶跪久了就会忘了如何站起来,而一个跪了太久的民族,连站起来都有恐高症。
所以,反抗给与的压制与霸凌多难啊,但如果是欺负跟贬低与他们一样的人,那便容易多了,简直有口就来,有手就行。
“佘将军这样笑,是因为觉得我邺国将才凋零,无人可战,还是觉得我一介妇道人家,不配与你一决高下?”郑曲尺心平气的询问道。
佘寇的心思算是被郑曲尺一言道破,她温和平静的语气,却无法掩饰她言语中蕴含的坚决与不妥协。
他看过去,却被她眼眸内那一抹厚重如山岳的坚韧不拔所吸引,她不骄不躁,站在那里便是与这一殿的官员形成了浓烈色调的对比。
她翠峰挺拔,峭壁生辉,一身鲜明光亮,站于阳光之处,而他们那些人则如同暮色渐落的西山,走向黯淡衰败,没有任何的生机与意气。
然而看到这样风遒强盛的郑曲尺,却并没有让佘寇欣赏,作为敌人,他并不乐意看到邺国任何一个人拥有不屈的意志,看到这种人,他只想要打压跟彻底摧毁。
他道:“郑曲尺,你再能耐,也不可能像男子一般上战场打仗的,哪怕只是这一次六国兵试,而非真正的厮杀战场,更何况……”
佘寇语气缓缓放沉,阴眯起的眼睛凶相毕露:“本将军也不信你们邺国除了宇文晟,还有谁能够战胜得了巨鹿,你还是放弃吧,宇文晟的尸体只会成为巨鹿国仇恨之下的祭品,他生前不得善终,死后不得转世轮回,即便有来世,亦是会沦为畜牲,下三涂。”
在邺国,按照传统习俗,死后的亲人都得运回家乡,举行葬礼仪式埋在地下,这样死人才会感到安慰,如果亡者不入土,那亲人心里也不安心的,所谓入土为安,落叶归根成为他们的信念影响至深。
而宇文晟在这世上已经没有至亲血缘之人了,没有人会关心他最终会被埋在哪里,他的尸体最终会被如何糟践……
元星洲鸦黑的睫毛盖在像死人般的停滞不动眼珠上,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可是,谁说没有的?
“你敢!”郑曲尺终于忍无可忍,怒意冲腾弥红了眼眸,化为最为锋利的剑刃:“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当真要将事情做得如此之绝?可一切不会如你们所愿的,因为他还有我这个妻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