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她仰头看向神色不虞的元星洲。
他则深深盯着她的眼眸,道:“付荣,给棺材里的人换上寿衣!”
“啊,我?”付荣惊呆了,可他哪敢反抗世子殿下的吩咐,只能委委屈屈道:“……好吧好吧。”
郑曲尺颦眉,道:“这不合规矩。”
“什么才叫合规矩?”
他冷嗤一声,便强硬牵过她的手撇下灵堂一众,两人一起穿过风铃清脆的月光长廊,越过春华秋实的树林道,琳琅壁影,来到一门房前径直推开。
他的到来如同一场心照不宣的事情,春、秋、夏、冬只扫过一眼,便伏身跪地于两边,直到听了令,便不敢耽搁快速去打来热水,送来抹帕。
元星洲拔掉了她鼻子上的绵团,又将她冰冷的一双手浸泡进温热水当中,取过一旁挂架上的布帕一点一点地抹着她的指缝间。
或许是没伺候过人,他的力道时重时轻,郑曲尺知道自己身上臭,手上刚还摸过死人,一般人估计都认为晦气,更何况是他这种位高权重之人,更不应该替她做这些事情。
“你放开我,我自己来。”
“都摸过他哪?”元星洲冷不丁地问道。
郑曲尺自然不会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她道:“这么晚了,世子你怎么会来上将军府?”
她越不回答,元星洲却越执着于这件事上:“你胆子够大啊,死人的身你也敢碰,死人的衣袍你也敢随便去剥。”
听他一口一个“死人”,就仿佛那人无足轻重一般。
“你觉得不应该?”她语气刹时间有些冷。
郑曲尺道:“付荣也觉得不应该,可是,这明明是一件应该的事啊。”
元星洲在水中攥紧她的手,突然逼近郑曲尺面目:“郑曲尺,你是不是忘了孤与你说过的话了?你将会是孤未来的王后,你觉得孤会任由你再去随便碰别的男人的身体吗?”
郑曲尺与他对着看,目光不偏不移:“那不是别的男人。”
“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他,想要与他和离后彻底逃离他的身边吗?现在他死了,你不该觉得解脱了吗?”元星洲问她。
“解脱?”郑曲尺恍惚了一瞬,然后回过神后,平静道:“我不讨厌他,从来都没有过,我一直想远离他,只是……只是因为害怕。”
到这一刻,她终于诚实面对了自己的内心,倘若宇文晟不是邺国的上将军,不是活阎罗,而只是她的夫君“柳风眠”,一个白面书生,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瞎眼军师,她这一生或许将与他白首不相离。
她对他,不是没有动过心,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当然其中多少有一点夫妻责任的情份在。
元星洲问她:“害怕什么?”
“害怕什么?具体我也形容不出来,只是我跟他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这种差距并不是成了亲就能够消弭的,当然……”她对元星洲道:“你也一样。”
一样什么?
一样的不可能吗?
啪——
水盆摔落在了地面,溅起的热水浸湿了他们的鞋与下摆,热意刚沾染上,便被一股夜间的凉风吹散开来,余下的只剩粘黏皮肤的冰冷之感。
元星洲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他眼眸内猩红嗜虐的诡艳之色却越炽越盛,意自焚亦灼人。
他问道:“什么差距?你一直觉得自己在这世上,飘零无依,无权无势,担心会受人欺辱,可现在你什么都有了,钱,有邺国南边最大富商章淇楠与苏田替你解决后顾之忧,往后你何愁无家产养家?”
“权势,你身为上将军夫人,宇文晟名下所有兵力、财力与人脉,甚至还有三军金印皆在你手中,只要你运用得当,哪怕是你想要整个邺国都能够办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