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仞长峰直立, 嵌连合拢在一块儿,远观似猿猴貌,所以地方山民土话称其“六猿山”, 官话音译过来则成“罗宁山”,何流芳与他义兄康荣的两千余残部就藏身在这高木茂林之中。
乔四儿路上在荒村里捡了个大咸菜坛子抱在怀里, 领着惊蛰连夜上山绕了一大圈,此时雨已停了, 东方渐白。
“我说串子你别是画错了吧?”
惊蛰累得满头是汗。
“错是错不了的,只是那几个家伙死之前说得不够真切,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 ”乔四儿也是累得够呛,一边用木棍拂开遮蔽的草木一边往睃巡, “但他们那么多人呢,每回上下山总该有些痕迹才是啊……”
乔四儿是个衙门串子, 从前也不是没往山里追过逃犯,但罗宁山他是实打实地第一回来, 这一夜走了多少弯路, 眼见惊蛰的耐性快被磨得精光,乔四儿却依旧不慌不忙地四处寻摸。
林中雾淡了许多, 初升的日光顺着枝叶缝隙投落而来, 乔四儿跟得了眼疾似的几乎趴在泥泞的地上这摸摸, 那儿看看。
“小爷爷快看!”
惊蛰正双手抱臂观察四方,忽然听见乔四儿这么一嗓子。
惊蛰吓了一跳, 袖中飞刀反射性地滑入手中,但他定睛一看,原来一团积水底下,一双脚印若隐若现。
惊蛰把玩着飞刀, 蹲下去,“可以啊串子,这印子还是新的。”
乔四儿嘿嘿一笑,与惊蛰两个顺着印子的方向往前走,但这座山太大,越是往上便越是陡峭,但繁密的脚印子没断。
他们两个顺着印子一路到了一处山坡上,只见对面山壁中嵌有一溶洞,乔四儿与惊蛰立即趴下去,在草堆缝隙中观察底下的状况。
“看来这就是那贼窝子了。”
惊蛰看看见洞外聚着不少人,他们一个二个粗布麻衣,手里或腰间都有一把家伙什儿,一行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一个个的在山雾里笔直地站着,在他们身旁还有一批堆在一起的木箱子,惊蛰眼睛一亮,“箱子上裹着油布,不知是什么好东西。”
乔四儿没说话,只见洞中出来一人,他穿着棉布长衫,发髻梳得光亮,人中留着两撇青黑的胡须,约莫四十岁上下。
“串子,走。”
惊蛰判断出那人应该便是贼头子,站起身,“咱们这就投奔他们去。”
乔四儿连忙一把将惊蛰拉回来,“小爷爷你先别!有些不对劲!”
惊蛰一听这话,立时皱眉,他再朝底下望去,“怎么了?”
“那些披蓑衣戴斗笠的,”
乔四儿指着底下那些人,“你看他们脚上穿的什么,再看那些人脚上又穿的什么?”
惊蛰听了,立即去看那一伙人的脚上,虽然沾着不少泥泞,却也能辨得出他们一个个穿的都是黑靴,再看那些粗布麻衣的家伙,脚上要么是草鞋,要么是布鞋,也只有方才出来的那个贼头子穿着一双靴子。
“串子,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惊蛰也觉得不太对,拧起眉。
“看着……像军中的。”
乔四儿犹犹豫豫,也不是很确定,“他们腰侧的刀看着就跟其他人很不一样。”
底下那贼头子何流芳正与人说话,但由于距离太远,他们两个都听不太清,惊蛰略微睃巡一番,对乔四儿道:“你就躲在这不要动。”
惊蛰虽武功不济,可轻功却很不错,乔四儿仰着头只见他双脚一蹬树干,整个人如轻燕一般掠至坡下林梢。
那戴斗笠,身上披着蓑衣的魁梧男人忽有所感似的,他回过头,秋风吹拂一片蓊郁翠色发出簌簌轻响。
“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南下临台吗?”
叛匪首领何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