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说着,君王便疾步下殿将小家伙接在怀中,取出棉帕为他擦了擦额头与发间的汗水。
周礼在以礼法约束贵族行为的同时,亦规定民间庶民凡事需依礼而行。
男女婚嫁之事,除却必须严格遵守“六礼”流程,还须寻来伐柯媒人走个过场,若无伐柯人而结男女之好,则视为苟合——正因如此,孟子才会有“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的感慨。(1)
为此,西周王室还设置了名曰“煤氏”的官媒职位,专门负责百姓婚姻事宜,同时还肩负督促“男二十,女二十”大龄晚婚男女尽快成亲之责——这时期的伐柯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更像颇具仪式感的主婚人,而非后世以拉红线为生意的“媒婆”。
譬如,周天子嫁女于诸侯之时,便会请来该诸侯族中德高望重者担任伐柯人为其主婚,也因这缘故,周天子之女渐渐从王姬被改称为“公主”,因为为她们主婚的诸侯,最高爵位为“公爵”。(2)
后来随着西周王室的式微,野心勃勃的诸侯们纷纷效仿周天子,在嫁女于大夫之时,亦请来该大夫族中德高望重者担任伐柯人,并将女儿也称为“公主”。
到了战国乱世年间,周王室自顾不暇,更无多余财力奉养官媒,私媒便日渐取而代之。
按照时下约定成俗的惯例,庶民请的伐柯人,多是乡闾间有头有脸之人,若有谁家能请到里正做伐柯人,简直是顶顶长脸之事;
而各地豪强富户请的伐柯人,多是当地郡县长官或家有子弟在朝中官爵显赫之族长。
换而言之,这时期的“良媒”并非后世媒婆,而是能让男女两家皆觉面上有光的男子——若单按这条来看,明赫身为君王家的九公子,确实是再符合不过了。
但实际上,做伐柯人除了身份地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前提:必须已成年,儿孙多多益善!
是以,如此婚姻大事,时下绝不会有人请一个孩童去当伐柯人——若真有人这么做了,定是市井无赖在戏耍小儿。
这正是让君王骤然恼怒之处,刘季素日胆大些也就罢了,如今竟不知轻重,绕过自己请小崽去做伐柯人?一个臣子胆敢戏耍他的宝贝,简直荒谬不堪!
误以为这时期流行请孩子当媒人、只是史书没记载这事的明赫,边乖巧任由父王为自己拭汗,边举着杨木安慰道,
“父王,别生气哦,孩儿只是问问您的意见呢...若孩儿的身份不合适,您可以下诏让韩信去呀,他快四岁了...瓜果倒好说,可桃花早过季了啊...”
韩信忙点点头,只要王上下令,我一定可以的!
嬴政将擦湿的棉帕递给宫人,无奈摸了摸他的脑袋,又为两个孩子解释了一番这时节的伐柯礼仪。
但事关婚嫁之事,他历来不喜在孩童面前提这等事,故而只粗略说了几句,暗忖着该敲打一番刘季了,此人仗着自己念恩的几分额外宽容
,竟敢狂妄至此!
明赫倒有些听懂了,这时节根本没人请孩童当伐柯人...可是,以史书上刘季见风使舵的性格,他根本不可能来戏弄自己啊?
他疑惑地将杨木递给父王,问道,“父王,那他为何要给我发这个请柬?”
君王诧异接过杨木,这才发现小家伙抱在手上的,并非玩耍的木条,而是一份按数百年前周礼婚嫁宴请礼仪削成的杨木请帖,此物只在庶民间盛行,咸阳大臣公卿红白喜事的请帖,先前皆以绢帛所书,如今亦有人从官办铺子买纸张来制作,如刘季这般追求古意的,倒是少见。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歪歪扭扭的刻字,虽然有些字着实无法辨认,却也连蒙带猜地读明白了:刘季十月要成亲了,他想邀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