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间锁链垂地,似有烦躁拖曳过的痕迹。
但他腕间的纱布尚且完好,腕间的伤口总算不再撕裂渗血。
江萤迈过门槛,抱着木匣走向他:“殿下,臣妾将钥匙带来了。”
她正想将钥匙交给他,视线却又落到那道曳地的锁链上。
她昨日亲手拿过,锁链比想象中更沉。
而容隐的腕间还有旧伤。
江萤羽睫微低,略微斟酌稍顷,还是语声轻轻地道:“还是臣妾来吧。”
她说着,便拢裙半蹲下身去,执起他的手腕,去找镣铐间的锁眼。
容隐垂落眼帘,视线落在她的面上。
雨日里天光昏暗,落在少女洁白的侧脸上光影朦胧。
他们来得匆忙,并未带来衣物与妆奁。
她此刻还穿着昨日里入宫时的红裙,乌浓的长发梳成简单而乖巧的百合髻。
那张玉瓷似的小脸未曾上妆,却仍旧是肤白唇红,低垂下的羽睫鸦青,衬得那双明眸清艳如水。
皎皎如春。
她生得很是明艳,像在枝头灼灼盛开的花。
但却在春色最好的时候,被人摘下,放进宫中精致的玉瓶里,自此小心翼翼,朝不保夕,反倒是消减了原有的光华。
黄铜打制的钥匙在她指间轻盈转动。
沉重的铁链双双落地。
容隐俯身,拾起地上的铁链,与她手中的钥匙一同收回匣中。
“般般。”他唤她的小字。
江萤同时抬起眼帘。
她的眼眸乌黑,不带胆怯与害怕的时候,清澈得像是能够见底。
容隐垂落视线。
他执起她的手腕,带着她直起身来:“回东宫。”
他转身走向佛堂外。
江萤跟在他的身后,带着点讶然匆匆问他:“可是皇后娘娘那……”
两人双双迈过门槛。
容隐亲手将佛堂朱红的殿门合拢。
长明灯熹微的等候被隔绝在后。
殿外春雨声潺潺,而他的语声清冷凝定,似冬日廊间白霜般的月色。
“母后不会阻拦。”
*
徽州的事务紧急。
在返回东宫后,早膳方毕,容隐便于偏厅内召集幕僚
() 商榷此事。
厅内的茶水换过几遭,雨中的天光亦自清晨时的暗淡渐渐转至明晰。
江萤昨夜未曾好眠。
回东宫后又勉强打起精神,跟着繁缕姑姑理了理去年的账本。
午膳后也终是难抵困意,便在自己的寝殿里沉沉睡去。
许是她真的困倦至极,也许是窗外的雨声太过催人入眠。
江萤再醒来的时候,发觉殿外已是黄昏。
庭间春雨初霁,漫天红云卷积在树梢,如秋节时红枫满院。
江萤趿鞋从榻上起身,轻声唤来伺候在外的侍女连翘:“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马上便是戌时了。”连翘笑着回她,又伸手推了推站在一旁的茯苓。
茯苓抿嘴笑着,转身给她端来一碟荷叶包着的糕点。
“是槐花糕。”江萤走上前来,微微有些惊讶:“小厨房里做的?”
“当然不是。”茯苓言语间满是笑意:“太子殿下晌午的时候出去公办,记得太子妃喜欢用槐花糕,便给您带了一块回来。”
江萤微愣。
她轻轻抬手接过。
即便隔着碧绿的荷叶,这块槐花糕还是温热的。
在这样晦暗多雨的春日里,愈显弥足珍贵。
她依稀想起,这是她在永州最喜欢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