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相处的那段日子里,也这般续续不断的小雪天。
可,彼时缠绵病榻的人,却不是他。
日渐消瘦的公主苍白着小脸,安静躺在美人榻里。
明艳的桃花眼已变得黯淡无光。
她怔怔望着燕隼盘旋长空,良久,漂亮的眼尾无声淌泪,“请陛下恩允,放我走罢。”
那泪珠坠入他心口,刺穿他仅存的理智。
……
是夜。
虞馥揉着脸躺进床榻,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
若广寒殿是她梦里的宫阙,那么站着火海里的那个男人……
莫非是沈离疾?
她瞪圆了眼,觉得匪夷所思。
须臾。
她又阖眸,摇了摇头,心道许是这几日过于紧绷,才胡思乱想。
虞馥将这难以置信的猜测压下去,后半夜终于在辗转反侧中入眠。
可昏睡中,脑海里又开始缠绕着一团又一团的迷雾,浮浮沉沉,拨开一层便是陌生的记忆。
她像是做了个长梦。
可翌日睁开眸子,醒来时,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只留虞馥干瞪着眼,盯着头顶横梁,脑袋空空,发着呆。
更莫名其妙的是,她心口隐隐刺痛,胸腔里浮漫着淡淡的悲凉。
虞馥茫然不解,默了许久。
等缓过神思,才察觉到寝殿内有人在。
她侧过头,见沈离疾正憩靠在榻侧,单手支着头颈,半阖的眼下淡淡乌青,像是在她身旁待了许久。
与前夜里不同,他身上穿着朝服,玄衣纁裳,典雅庄重,似乎下朝后就直接来了长乐宫。
只是这副穿戴,和梦里人更像了。
虞馥倒吸一口凉气。
也顾不及其他,忙撑起身子,欲行礼,“臣妾恭迎……”
“躺下。”沈离疾面色还有些困倦,抬手按住她的肩头,“朕闻皇后身子不适,来看看便走。”
“托陛下的福,臣妾……”虞馥乖巧说着说着,忽反应过来他的称呼,倏地顿住。
她茫然抬眸。
沈离疾见她脸色红润,紧绷的心弦稍松。
他替她捻好被褥角儿,转身对外头吩咐了一声,“呈上来。”
内司服宫人携诰命妇进寝,伏跪于珠帘后请安。
她们捧着嵌螺钿鸾凤纹函匣,小心翼翼地取出盒内的提花锦缎,缓缓展开。
赫然是一册诏书。
虞馥目光穿过朦胧的帷幔,小脸疑惑。
“禀娘娘,这是册封诏书,是陛下昨儿亲笔拟定,只差盖下玉玺御印。”司仪语气郑重,“腊月初一乃吾皇及冠之礼,娘娘届时要同陛下登天墀,祭祀告祖。”
这堆话挤进耳,虞馥来不及消化,懵懵看向身旁的沈离疾。
沈离疾起身,虽未看她,但也轻声解释了一下。
“朕会在冠礼大典上——”
“封后。”
虞馥瞳孔缓缓放大,满脸震愕。
沈离疾垂下凤眸,长睫掩盖了眼底狂风暴雨般的占有欲。
生则同衾,死则共穴。
他要她百年之后,入得依旧是他的帝陵。
“皇后好生歇息罢。”沈离疾淡淡颔首,转过身,拂袖离去。
虞馥盯着他的背影发愣。
也愈发觉得这背影熟悉。
耳边传来内司服宫人和诰命夫人的恭贺声:“奴婢/臣妇贺喜娘娘,娘娘金安。”
虞馥的心也随这些起伏的声音,沉沉浮浮。
睡醒后本就不堪的思绪,愈发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