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市,老旧的四合院里墙漆斑驳,角落里的痕迹歪七竖八,不知是哪个小孩子的顽皮涂鸦。
沈桂香掰碎冷馒头,撒在门前的石砖地板,不多久,几只圆滚滚的小麻雀大着胆子落下,豆豆眼明亮,尾巴左右摇了摇,开始大快朵颐。
女人坐在板凳上,一边择菜,一边看麻雀啄食。
自从女儿秦瑶南下去海岛,家里的饭菜总是多剩了一份,儿媳让她少蒸些馒头,她总是记不住,想着女儿瑶瑶的那一份。
“哟,桂香,你家门前的麻雀都比别家的大一圈。”许慧玲红光满面带着女儿菊英雄赳赳气昂昂从沈桂香门前走过,她女儿手里抱着一双崭新的皮鞋,穿着样式轻薄的的确良布料。
她的声音落下,小麻雀受惊飞走了,没吃完的碎馒头孤寂地留在那里。
沈桂香脸色拉了下来。
许慧玲和沈桂香都是一个厂的女工,又住在同一个大杂院里,这么些年来,一直不太对付,明面上吵过几次架,私底下没少暗自较劲。
沈桂香丈夫秦传荣是个厨子,沈桂香会操持家里,家里养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那怕在最艰难的那几年,吃食上都没缺过,还能周济邻里,夫妻俩在大杂院里人缘挺好。
许慧玲五官长得比沈桂香标志,沈桂香皮肤白,细眉细眼,算不上好看,也算不上难看,胜在皮肤白。
当年许慧玲先跟秦传荣相亲,没瞧上这个围着锅铲转的厨子,不多久,秦传荣跟同厂的沈桂香结婚了。
即便没看上,秦传荣的条件是顶顶好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个厨子还能缺口吃的?
此后许慧玲总忍不住跟沈桂香暗自比较,同一个大杂院住着,秦传荣疼妻儿,沈桂香吃得好,孩子养得白胖,她觉得是沈桂香抢了她的好日子。
许慧玲晚两年结婚,她的女儿菊英比沈桂香的小女秦瑶大一岁多。
沈桂香夫妻俩对唯一的女儿疼爱异常,其他小朋友难得吃上的糖果饼干,秦瑶童年时经常吃。女儿菊英看着秦瑶吃肉干咽口水,这一幕刺痛了许慧玲的眼睛。
秦瑶打小白白胖胖的,菊英瘦成小豆芽菜,十几岁之后却长开了,跟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
女儿越来越像自己,许慧玲越来越在意自己的女儿,更喜欢拿女儿菊英跟秦瑶比较。
秦瑶虽然眉眼好看,可她是个大肥妞,这一回,肯定是她的女儿嫁得好!
“我们家菊英啊,这段日子被媒婆踏破门槛,周厂长他儿子,条件挺好的吧,结婚后小两口就能分个小两房,不用搁这挤了。”
“孩子长大了,这房子是越来越窄了。”
“要不是这样,你家瑶瑶也不至于跑那千里外的地方,嫁个军官又怎么样,这也离得太远了。你们家秦瑶,又不跟陈家那闺女似的,人家姥爷是什么人,去海岛相亲的是她姥爷战友的亲孙子。”
……
许慧玲显摆了一通后走了,小麻雀又飞回来了,还是那么胖墩墩圆鼓鼓的,沈桂香沉着脸,拿起扫帚将碎馒头扫成堆,麻雀飞到一旁,却又要吃不要命,不顾沈桂香站在旁边,迈着轻灵的小碎步去啄簸箕里的碎馒头。
沈桂香看着看着又笑了。
丈夫秦传荣回来,沈桂香正要开口,想说让秦瑶回来,话还没说出口,二儿子和老二媳妇说说笑笑回来了,手里拿着崭新的的确良布料,“妈,这是给小妹买的,那边天热,穿这个舒服,一起捎带过去。”
秦瑶走了之后,家里腾出位置,老大老二两对夫妻没明说,心底不知道多高兴。
秦传荣也高兴。
“爸,您要有个军官干部当女婿了。”
秦传荣眼角笑出褶子:“看瑶瑶本事。”
秦传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