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全都带伤,还有人被打破脑袋,披头散发满脸鲜血。有两个妇人躺在水田里,互相揪着头发,衣服裹着泥水,撒泼咒骂不肯松手。
他们家的孩子,多数在哇哇大哭,年龄稍大的竟也参与斗殴。
由于事情闹得太大,白老太君和老白员外都被惊动。
老白员外被家仆背到田边,怒斥两个族兄弟:“都是自家人,为了一块水田,打成这般模样,白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双方七嘴八舌,就等着老白员外做主。
老白员外说:“从中间垒道田埂,一家分去一半。”
斗殴吃亏的那边说:“俺家大郎,脑袋被打坏了,要么赔汤药费,要么多分一丈田。”
“打坏个屁,流几天血就好了。”另一家说。
老白员外本就一肚子火,不想再胡搅蛮缠,直接判定结果:“一家一半,谁再闹腾,今年便去轮差!”
瞬间无人说话,但心里全都不服。
打赢的那边,觉得自己赢了就该多占田。
打输的那边,觉得自己吃亏也该多占田。
但不服不行,老白员外已经发话,他们必须严格遵守。
至于白家大郎白崇文,这货已经带着奴仆,把最肥的两块水田给占下,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跟他抢。
水田的争斗稍歇,更远的山地又在打架。
此时此刻,弱肉强食,道德与法律都要靠边站,只要不打死打残就没人来管。
一派祥和的乡村,露出它最残忍丑陋的底色。
父子俩回到院中,朱铭搬来板凳坐下:“朱院长,有啥感想没?”
朱国祥说:“别开生面,叹为观止。我小的时候,农村也偶尔争田,但只争些边边角角。主要还是争多了没用,土地是村集体的,闹不清的时候,可以让生产队重新划田。放在古代就没法解决,全凭谁的势力大,全靠谁家的男人多,官府的基层统治力太薄弱。”
朱铭笑道:“我倒是挺欣赏老白员外,如果换成那些劣绅,今天恐怕谁也不许抢,田土全是地主大老爷的。白家能够忍住贪婪,只占两块肥田,已经非常克制了。”
他们说话之间,又有一群村民,从附近推搡咒骂着路过。
估计是抢田没抢出结果,闹着要去找老白员外评理。
这就体现出老白员外的威望,村民都信服他,才会找他评理。只要不偏袒得太明显,老白员外说啥就是啥,村民也愿意听他的。
类似事件处理得越多,老白员外的威望就越高。
朱铭指着那些远去的村民,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看到没,这就叫乡贤,代天子而牧小民。在偏远乡下,皇帝算个屁,乡贤才是说一不二。”
“基层失控了。”朱国祥说。
朱铭摇头道:“基层还没彻底失控,就古代这落后生产力,乡绅阶层属于国家政权的补充部分。甚至从某个角度来讲,还称得上进步势力。北宋的衰落,是上层结构有问题。它处于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的转型期,开始转型了,但还没转过来。”
“从秦汉开始,就已经是郡县制了吧?还需要怎么转型?”朱国祥完全听不懂儿子想说啥。
朱铭详细解释道:“不一样的。”
“在宋朝以前,不管实际效果如何,朝廷都是明令抑制兼并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属于绝对主旋律。而从宋代开始,土地就彻底商品化了。就算皇帝给大臣赐宅子,也得给老百姓拆迁费。给多少钱先别管,给不给得到也别管,就算做样子也得给拆迁费。”
“放开土地兼并,导致社会结构剧变,地主阶层作为一股力量,首次登上中国历史舞台。同时,农业技术提升,可养活更多百姓,宋朝的城市开始繁荣,社会分工更加细化,市民阶层也登上了历史舞台。”
“唐朝及以前的儒家学说,无法解释宋朝的社会结构,于是又催生了儒学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