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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味斋三楼,临河雅间。
虽天色阴沉黯淡,但傍晚时分,停泊在秦淮河畔的各大花船,灯火陆续亮起,波光潋滟,烛影晃耀,别有一番风情。
隔着一层水晶珠帘,有秦淮艺伎弹琴唱曲,吴侬软语,娇声呖呖。
忽的,雕花木门外传来通禀声:“主子,裴郎君到了。”
位列主座的二皇子闻言,搁下手中酒盏:“快请进。”
门从外推开,一袭牙白长袍的裴瑕缓步入内,朝主座的二皇子挹礼:“二殿下。”
又朝左右的崔家两位郎君互相行了平辈礼。
“没有外人,何须如此多礼。”二皇子抬手,示意他入座:“不过守真,你怎来的这样迟?刚才那妓子唱了支《明月歌》,唱得真是不错,可惜没有耳福,刚好错过。”
裴瑕掀袍,施施然入座:“给家中女眷买了几朵绒花,是以耽误些许功夫,还请殿下恕罪。”
“算不得罪,但罚还是得罚。”二皇子望着他,笑道:“你自罚三杯如何?”
裴瑕欣然应下:“是,臣认罚。”
身侧立刻有美婢上前,柔柔屈膝跪地,给他斟酒。
裴瑕嗅到那婢子身上脂粉香浓,眉头不动声色轻折,待她倒过一杯酒,他道:“你退下,我自斟。”
不冷不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婢子紧张看着他:“可是…可是奴婢哪儿伺候不周?”
裴瑕道:“与你无关,只我一向不喜女子近身伺候。”
婢子还想再说,但对上那双冰润冷淡的幽深黑眸,霎时不敢再置喙,忙低了头,默默退到席后。
长指握着那瓷白蕉叶纹酒盏,裴瑕仰首,一饮而尽,又自斟两杯。
待三杯酒入喉,再次坐定,一张冷白脸庞已染上些许薄红,减了三分清冷,多了三分艳丽。
主座的二皇子抚掌:“守真好酒量!”
崔氏两兄弟看着这脸庞微红的裴氏宗子,也都笑了。崔大郎问,“守真兄是很少饮酒么?怎的上脸这么快。”
裴瑕道:“平素不常饮酒,饮茶居多。但若有宴饮,也能饮上一些。”
崔二郎道:“我若是女子,定然一寻到空,就与守真兄饮上几杯。”
二皇子饶有兴致:“这是怎么个说法?”
崔二郎狡黠眨眼:“难道诸位兄长不觉得守真兄饮酒之后,容色更盛?也不知守真兄喝醉是什么样子,可会像前朝的嵇叔夜那般,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啊呀呀,说着我都有些期待,今夜定要灌醉守真兄了!”[1]
这话一出,惹得二皇子与崔大郎也多看了裴瑕两眼。
果真如崔二郎所说,微醺的裴守真,比平日里那副清冷不可近的模样,更多几分俗世烟火的绝艳。
二皇子端着酒杯浅啜,心下又添一抹惋惜。
可惜这样的郎君已
有妻室,否则他若是成了自己的妹夫,不但妹妹寿阳能得偿所愿,他也能添一大助力——
这回淮南平叛,他算是见识了裴守真的足智多谋。如今朝中烟波诡谲,明争暗斗,正是聚贤纳才的关键时候。
若能得裴守真的全力相助,何愁不能登上那至高之位?又何愁日后江山没有贤臣辅佐?
这个裴守真,他是必然要争取到身边的。
只这些时日,他已多次表明了重用之心,然每每提及朝中党争之事,裴守真都顾左右而言他,仿佛对那些并不热衷,也没表明回朝后,是否还会帮他……
若是他不打算投诚自己,那便是将他赶回闻喜乡下,也断不能让他留在长安,被老三那个孬货招揽。
二皇子这边心思百转,崔家两位郎君已与裴瑕商量起行酒令。
正商议着以何字为令,隔壁雅间忽然传来一道壮汉的怒斥拍桌声:“……一场大雨便引发洪涝,黄河诸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