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和“情敌”喝酒吃饭就够难受了,还一言不发地干吃着,简直比坐牢还要煎熬。
他搁下筷子,眼帘轻掀:“那个老货到底是谁派来的,你心里可有猜测?”
裴瑕长指执杯,并不言语。
谢无陵皱眉:“喂,和你说话呢!”
他嗓门本就大,一旦拔高,更显得盛气凌人。
裴瑕静静看他,少倾,薄唇微启:“便是有猜测,为何要告诉你?就算告诉你,你个侍卫,又能如何?”
谢无陵早知这些出自名门的世家公子都有种天然优越感,打心眼里看不上他这个卑若草芥的泥腿子——
人分三六九等,尊卑贵贱,这是世间的规则,仅凭他一人之力无法撼动。
但从未有哪个世家子弟能像裴瑕这般,叫谢无陵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这瞧着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正人君子摁在地上,揍成个狼狈不堪的猪头。
捏着酒杯的大掌不觉攥紧,连带着银杯好似都有些变形,谢无陵眸光森森地盯着对座之人,仰头饮尽杯中酒,仿佛在啖其肉、饮其血。
“我自是比不上裴大君子的能耐。”
微凉酒水入腹,稍稍压下些火气,谢无陵搁下酒杯,反唇相讥:“裴大君子多有能耐啊,那样高的门户,那样多的奴仆,都护不住一个怀孕的弱女子,让她一人流落险境,从洛阳逃亡到金陵,一路挨饿受冻,担惊受怕,明知你就在淮南,她宁愿绕过淮南去岭南,也不愿去寻你这个郎婿……啧啧,真是好大的能耐!”
“谢无陵。”
“别急,我还没夸完呢。”
谢无陵就看不惯他那副云淡风轻的假模样,又喝了杯酒,散漫的嗓音挟着三分醉意:“你那些能耐也就用在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身上,然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比你裴氏有权势的也不在少数,难保风水轮流转,下一个被强权压迫的不会是你们裴氏?诶,你先别急眼,我这也不是咒你。要我说,这长安城就是个是非之地,你看这回,真叫你将娇娇带回来了,她还不是又
一次陷入险境?”
“要我说,你若真的想娇娇好,不如放开手,成全我和娇娇,让我带她回金陵过我们踏实的小日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从前谢无陵最看不惯有人在他面前掉书袋,现下轮到自己掉书袋,倒生出几分洋洋自得——
瞧他说的多好,都会引经据典了,可惜娇娇不在,不然定叫她刮目相看。
裴瑕板着脸听着这些,只觉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谢无陵,念在你对我妻儿的恩情上,我可以容忍你这些时日的狂悖无礼。但你须得明白,人的忍耐有限。”
裴瑕坐姿笔直,语调虽一如既往的清冷无波,漆黑眼底却透着一丝危险:“诚如你所言,长安乃是非之地,你最好速速离去,莫要再作停留,免得将性命也搭上。”
“这就不劳裴大君子担心了,我这命贱得很,阎王瞧不上。”
谢无陵看着裴瑕,虽知没什么希望,但借着几分酒劲儿,还是忍不住道:“娇娇在金陵时,虽然很少提起你,但每次提到你,话里话外都透着些崇敬。哪怕你当日将她从我身边抢走,她也没说你半句不是,只说你是君子,会替她讨回公道。裴守真,你若真是君子,为何不能成人之美,成全我与她?非得做那等棒打鸳鸯的恶人?”
“谢无陵,你喝醉了。”
“我没醉。你先前因着娇娇腹中子嗣,才将她带走。如今孩子生下来了,大不了你留着孩子,放娇娇和我走?以你这条件,也不怕寻不到新妇吧。”
谢无陵双眸灼灼地盯着裴瑕,深邃眉宇一片清明:“反正你与娇娇并无感情,不是么?”
眼前之人的反问,蓦得让裴瑕想起妻子诞下孩儿的第二晚。
他深夜归家,明知她已入睡,却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