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剃脸的功夫,乐无涯便将兴台杀人案的始末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内容与邵县令所讲大差不差,但细节更加丰富。
“殷家,唉,好人没好报啊。”刮脸匠早就练就了一手滔滔不绝地讲话、却绝不喷出丝毫唾沫的本事,“好心收留了这么一帮子人,谁知道引了一群狼来?”
乐无涯闭着眼睛,一脸闲适,边享受边打听:“这殷家和杭家住得很近么?”
“他们都在一个村嘛,一个在殷家村东头,另一家住西头。”
乐无涯:“那殷家一定不够大啦。”
刮脸匠被挑起了对谈的兴致:“您这话怎么说?”
乐无涯懒洋洋道:“十好几口土匪,不在一家住,还要分两家?”
刮脸匠把柔软滚烫的毛巾从他下巴上拿下来,笑道:“这老汉就不知道喽。老汉家在殷家村边边上的张家村,隔着七八里山路,去年闺女嫁到了殷家村旁边的黄家村……”
乐无涯不再追问,继续去听他闺女出嫁后在家养了两头小猪仔的琐碎故事。
闻人约和项知节交换了一个眼神。
乐无涯的问题看似随意,却正中要害。
一般来说,劫匪盗抢,都是集中力量办事情,半年干一票,一票吃半年。
要么集中盗抢一家,要么干脆整个村子一锅端。
同一天,劫掠同一个村子里的两家富户,实在有些古怪。
不过,也的确有可能是殷姓或杭姓富农家中房舍不多,住不下十几人,所以一部分便出了门,另寻住处,顺手又干了一票。
聊着聊着,刮脸匠聊起了兴台县令。
“邵县令,好官呐。”
说出这句话后,刮脸匠饱经风霜的面孔上竟添了三分真挚的庄重和柔情:“自打邵县令来了,就没给咱们加什么税。以前我们哪敢这么支摊呢?大白天就有人盗抢,一刀过来,嚓,脑袋就没了,东西也没了。现在安安生生的,给人刮脸挖耳朵,巴适的板。这都是邵县令一天好几巡,给巡出来的平安。”
乐无涯睁开眼睛,望着上方蓊郁的树冠,沉吟了一会儿,方才问道:“你见过他么?”
“见过,见过。”刮脸匠道,“我还给他刮过脸呢。喏,就是这把刀。”
说着,他颇骄傲地展示了自己手中握着的那把灰扑扑的银刀。
“我给邵县令剃了脸,他还给我钱,一钱没赖。老汉活了几十年了,没见过这样清廉的好官。对了,那荷包都打补丁了,听说是没了的县令夫人给他绣的,他很喜欢,一直不舍得扔……”
在刮脸匠喋喋的唠叨中,乐无涯听了出来:
这位邵县令,确实是人望所归。
吕知州对他的评点,算是上位者的评价,做不得数。
齐五湖虽说向来公正,对他颇有嘉赏,但到底与他不是朝夕相处的。
唯有这些久居于此的百姓肯替他叫好,那才是真的好。
说话间,又是一队土兵从官道上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查验他们的身份。
小半个时辰钱,乐无涯他们刚在此处驻马时,就有一队土兵巡逻经过,五人一组,专查生面孔。
看到他们出现,刮脸匠的底气都足了几分:“看看,客官,邵县令心里多惦记着咱们呢。”
乐无涯眯着眼睛看向这帮人。
惦记不惦记的,并不打紧。
要紧的是,这两拨兵马开过去,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管这帮手艺人索要好处,查了便走,绝不扰民。
土兵往往是招募本地乡勇,编成什伍,素质往往参差不齐。
就连正儿八经的官兵,都有个“兵过如梳”的臭名声,仗着手头有三分力气、三尺铁刃,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