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背后如刀如剑的眼神,乐无涯看也懒得多看他们一眼,只盯着邵鸿祯一人,俏皮地歪了歪脑袋:“……可如果,他们都死了呢?”
“南亭监牢里关着的那两滩烂肉,算算时辰,他们的毒瘾是时候该发作起来了。”
“我的至信之人正守着他们。他算是见过点儿世面的,见他们有了异状,定然要上报。”
“我的县丞大人呢,又是最滑不留手的,必然不肯沾染分毫干系,碰上这等异样情况,定是要往知州那里报去。”
“一来一回,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知州的会议早已散了,可我们却至今没能回到南亭。”
乐无涯顿了顿,轻描淡写地点破了邵鸿祯的恐惧:“邵县令,这事儿你想捂也捂不住的。”
况且,乐无涯一路上又是刮脸、又是缠着土兵们说话看刀、又是打听前往殷家村的路途,招猫逗狗,引得了不少游商瞩目。
他们三人品貌又皆是不俗,一时半刻,这些人不会轻易忘记他们三人的样貌的。
邵鸿祯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将这些人的嘴尽皆堵死。
当然,除非邵鸿祯沿着官道驱赶游商、或是将所有可能见过他们的人证尽数灭口。
但如此一来,岂不是与邵县令仁义为民的原则相悖了么?
“稍一调查,他们就该知道,六皇子一干人等离了州府,便直奔着兴台县殷家村而来,随后便在殷家村消失无踪。”乐无涯款款道,“邵县令,你说巧不巧?定远将军、守戍边陲的二品大员裴鸣岐,也和六皇子一样,前后脚地在兴台县境内没了踪迹呢。”
说着,他将叆叇重新戴回了邵鸿祯脸上,恭恭敬敬地替他扶正镜框:“您说,上京天子知晓后,兴台县还能有好吗?一个成年的皇子啊,好不容易养成了,偏在你兴台县没了踪影?”
“殷家村第一个要问罪,被翻个底朝天是跑不了的。”
“您就算连夜毁了这些阿芙蓉,有用吗?能一粒草籽、一片叶子都不留下么?”
“眼看阿芙蓉到了成熟的季节,您却交不出货来,景族、安南、寮族,那些人是吃素的?能放过你吗?能放过这些村民吗?”
听乐无涯慢条斯理的,在言语间一条条堵死他挚爱百姓的活路,邵鸿祯的面色已由苍白转至青白,口唇颤颤,莫不能语。
乐无涯尤嫌不够,绘声绘色地替他勾勒那惨痛的前景:
“对,还有你精心培育的土兵们,他们又经得起细查吗?”
“没了活路,他们全都会逃回山里,捡起他们的老行当。”
“他们中间有多少个吸了阿芙蓉的?你知道吗?数过吗?还是说,你放任过他们这样做?这样你就能更好地操控他们为你办事,为你的兴台百姓办事了?”
“算了,左右他们逃进山里,断了这口阿芙蓉,定然会疯狂更甚以往。”
“殷家村的百姓,山脚下村落的百姓,官道上卖货的百姓……甚至于,你兴台县城里的百姓,都保得住吗?这些土兵日日出入你的兴台,早把各种大路小道都走熟了吧?”
“邵县令,你在此大言炎炎,大谈你的为民之道,我倒想要看看了,到那时,你要如何在一群瘾君子、大烟鬼手底下,保卫你的百姓?”
乐无涯咬字越发轻快,带着股明艳张狂的兴奋意味:
“还不止这样。”
“兴台……不,不止兴台。你的兴台,我的南亭,我们的益州,从此后怕是要长久地被天子记挂上了。吕知州的官呢,肯定保不住;你呢,流放还是问斩,从此后,再不会有任何好策令会在益州推行,所有的百姓就苦苦捱着吧,除了能为戍边将士提供军粮,他们不会再被天子当做人来看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