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四)(2 / 4)

落花流水地认了怂。

此时,乐无涯终于从“描情”里出来了。

他手里的匣子已然不见。

他似乎办成了什么大事,落了个一身轻便后,步态都变得快活了起来。

这一眼看去,赫连彻注意到,和上次相见时相比,他又瘦了不少,腰身成了细条条的一捻,只要稍微走快些,就颇有扶风之态。

赫连彻皱了皱眉,将掌心的金盒子塞给了行商:“装满。”

他该好好补一补才是。

赫连彻本以为乐无涯如此积极地东奔西走了这大半晌,总该去吃些正经饭菜。

谁想他挑嘴得很,只逮着甜食和清茶吃个没完。

见此情状,赫连彻越发不赞成,眉头越拧越紧,又买了一扎能正经填饱肚子的肉干,拎在了手里。

从茶馆出来后,乐无涯便转投京郊驿馆而去。

离开了上京主城街后,周遭人烟渐归稀少。

这样一来,赫连彻的跟踪便变得明显了起来。

可自从离开茶馆,乐无涯便似是添了几分心事,只一味低着头往前走,竟没能觉察到他的存在。

……

掌心里提着的匣子沉甸甸的。

而赫连彻的目光,慢慢变得凉阴阴、湿漉漉的。

一旦开始思索自己的心事,赫连彻便是这样一副阎王面孔,翡翠色的眼珠子木在眼眶里,带着几分动物的野性和麻木,像是一只无情又狠戾的鹰隼。

他开始想念自己收藏的,关于赫连鸦的那些画作。

那些画,是在鸦鸦离开后的无数个春秋、日夜里画成的,积少成多,就这么慢慢地积攒了一屋子。

赫连彻笨拙地想象着他长大后的模样,在画纸上描摹他的形影,想象着他还陪在自己身旁。

自从弟弟丢失后,赫连彻便成了一头哀伤的困兽。

他圈地自禁,把自己封在了一个孤立的天地间,以此自罚。

可似乎是天神也厌憎透了他,叫他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他而去。

先是父亲,再是母亲。

后来,唯一不惧他的冷脸,肯和他讲话、同他说笑的舅舅也没了。

而这一切,统统都是从鸦鸦的离开开始的。

他想,这是对他丢了鸦鸦的报应么?

在最后一个亲人背负着重重污名、消失不见后,整个赫连族也被牵连降罪。

赫连彻的少将军职衔被一撸到底,他本人则被送上前线,成了一名最普通的景族士兵。

可赫连家是一刀一剑拼杀出的名声,到底是根深叶茂,在军中颇受尊崇,没了身份,威名仍在。

即使赫连彻跌入谷底,照样有人肯为他卖命。

他暗暗查访,最终从侥幸不死的舅舅亲兵孟札口里,描摹出了那个将达木奇劫走的少年将军的面目。

孟札管那人叫“雪精”。

在景族,“雪精”往往指代着美丽而妖异的怪物。

赫连彻按照他的描述,在白棉纸上描绘着“雪精”的面目。

可渐渐的,他落笔越来越慢,越来越迟疑。

这张面孔的走势,于赫连彻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是他日思夜想而不可得的一张脸。

与他想象中的人,完全是一模一样。

但此时此刻,这张草就的面孔,却成了一道可怖的诅咒,叫赫连彻血管里沉寂已久的血液缓慢地涌动、沸腾起来。

他阴着脸问孟札:“他长这个样子吗?”

孟札和他对视,登时被吓了一跳,只觉得是瞧见了什么可怖的鬼神,垂下目光,不敢直视于他,连带着声音也发了颤:“是……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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