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着死亡,这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呢?
藤原雅注视着眼前匍匐在地上的男人,能够看到,他浑身都在发抖。
他已经没有反抗的力量了,头发乱蓬蓬的遮住满是泪痕的眼睛,哆哆嗦嗦的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
可他在想要杀她之前,是否也有想过,自己会有现在的后果呢?
她也开始颤抖起来了。
但男人的颤抖,是因为要失去生命而感到恐惧,而她则是为了要剥夺一条生命而感到恐惧。
这个世界太过真实了,真实到,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条野采菊将拔出来的剑塞到她手中时,她手一抖,差点把那剑甩到地上去。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间,然后将自己的手附在她的手背上,连着她的手一起,握紧了那把杀人利器。
他在说着什么,似乎在告诉她,把剑捅进什么地方能够一击毙命。
但那声音好远好远,像是从渺远的天边传过来的似的,她听不清。
她只是注视着男人那双浑浊的,不停的向外涓涓流泪的眼睛,恍惚间想起了童年时的一件小事。
那是一节国文课,老师留下来的课后作业是要写一篇作文,标题是《我的理想》。
放学后,戴着小黄帽的同学们越走越少,最后就剩下她,降谷零和诸伏景光。
“我未来肯定是要成为一名警察的!”
降谷零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这么说道。
他的身上还带着和班上小孩打架时留下的伤口,眼还肿着,青青紫紫的看上去很是令人担心。
“嗯……我的话,以后也想要成为一名警察。”
诸伏景光比他含蓄点,一边笑着一边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她,问道:
“小雅呢,小雅未来想要做什么?”
“我要成为费奥多尔·米哈耶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样的大文豪!”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既没有天赋,也做不成文豪,只是不假思索的说道。
“什么什么斯基?”
降谷零被这一大段快速飘过的称谓给弄迷糊了。
对于一个对纯文学并不是很感兴趣,最多只看推理小说的小学生来说,要记清那么一大长串名字实在是有些刁难人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啦!”
她那时刚刚连蒙带猜的看完《赌徒》,恨不得自学俄语,干翻所有不按基本法瞎翻的翻译,大喊道:
“我要成为,像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样的大文豪!”
后世人对于《赌徒》这本书进行研究的时候,很难绕开这位文豪本人的赌徒历史。
作者的阅历,对于小说角色的塑造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谓作家越老,写文越好,也有这方面的说法。
就比如说她现在。
若是在她自己的世界中,她一辈子或许都不会看到眼前的场景。
那倒在路边的,刚刚被条野说‘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死了’的小孩,并没有撑那么长的时间,已然死去了。
而更令人惊悚的是,那孩子在死去时,脸上所残存着的并不是恐惧,而是幸福。
在临死前的梦中,他看到了什么。
是吃不完的美食,不会再挨冻的房子,还是会轻拍着他的后背,唱着摇篮曲的母亲?
亦或者,两者都有?
而面前这个等待着死亡的男人呢,他又在想什么?
他本想吃了她,吃了她这个弱不禁风,细皮嫩肉的贵女以此来继续活下去,却反倒让自己招致杀身之祸。
现在,他马上就要死了,他在想什么?
藤原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