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亭丽方才又惊又怕, 这会儿意志力已经濒临崩溃,想想自己这一两个月的遭遇, 眼泪止都止不住。哭了大约两三分钟,有人在她面前晃了晃手,闻亭丽透过厚厚的泪膜依稀看见陆世澄望着自己。
他耐心地示意闻亭丽自己看伤处。
闻亭丽低头看去,一片刺心的红映入眼帘,心中一痛,抽抽嗒嗒又哭起来。
陆世澄低头从口袋里取出一支袖珍钢笔和一张银票,飞快写了几个字递给闻亭丽。
这回闻亭丽看明白了。
上面写着:别担心, 只是皮外伤,我让人即刻送你去医院。
闻亭丽的泪珠就那样悬在了眼眶里, 愣愣地把视线从银票上移到陆世澄的脸上。
陆世澄的样子冷静如前, 但眼底隐约有笑影, 只是那笑意丝毫不显得冒犯。
他看闻亭丽总算不哭了, 便冲她点点头, 再次直起身。
闻亭丽却怔怔地想,怎么会有人舍得在银票上写字?
忽听黄远山在外头道:“你们都挤在这干吗, 陆先生人呢?”
原来黄远山已经找来了巡捕, 刚闯进来,她脚下一个趔趄:“闻亭丽?!你怎么也在这儿?你没事吧?”
与黄远山一同闯进来的还有几个男子, 一进来便紧张地围住陆世澄上下察看。
陆世澄抬手表示自己没事,接着就将目光定在最前头一个穿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忙低声对他说:“抓住了。”
陆世澄眼底闪过一丝讽意,刚要走, 又回身指了指屋里的闻亭丽。
“灰西装”一早就注意到了地上的闻亭丽, 一时也猜不准这小姑娘跟陆世澄的关系, 看她似乎受了伤, 忙点头:“好,我们马上把这位小姐送到医院去。”
陆世澄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灰西装”稍想几秒,试探着说:“让大夫用爱克斯光替这位小姐看看骨头?(注)”
陆世澄点点头,越过人群向外走,没想到一位外国巡捕从外头冲过来 “想走?此地刚发生枪杀案,所有人都得配合巡捕房录口供。”
陆世澄瞧都没瞧对方一眼,径直朝楼下方向去了。
那外国警察愣了愣,一脸恼恨追上去:“你小子,居然敢不把法租界的巡捕放在眼里,你给我站住!”
恰在此时,另一位年长些的巡捕进也闯进来,见状,忙不迭喝住自己的同事。
随即转过脸,对“灰西装”堆起满脸笑容:“我这位新来的伙计不大懂事,让邝先生见笑了。”
原来这“灰西装”姓邝,邝先生面色稍霁:“散了吧,不过是陆家的一点家事,白白让巡捕房的诸位大人虚惊一场。”
“邝先生快别这么说,惩恶锄奸本是我等的职责。”年长巡捕笑呵呵把枪塞回枪盒子,扭头对身边那个洋巡捕使眼色,“无事了,走吧。”
洋人仿佛觉得扫了面子,忽一指地上的闻亭丽:“这位小姐必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这样吧,我们带她回去问个话。”
邝先生再次开腔:“这位小姐受了伤,我们需得将她尽快送去医院治疗。”
他的语气始终很温和,态度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说完这话便吩咐手下:“周威,把这位小姐扶到车上去。”
那年长的巡捕拽走那洋人向外走:“咋咋唬唬做什么,快走,这儿没我们的事了。”
有几个人便要弄一张沙发椅来把闻亭丽抬上去。闻亭丽这会儿已彻底醒了神,忙摆手说不必,那位邝先生看闻亭丽自行站稳了,便温声说:“敢问小姐贵姓?”
“她姓闻。”黄远山如梦初醒,“她是今天晚上话剧大赛的选手之一。”
又补充道:“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