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子小心翼翼地跪在了太上皇的面前。
眼看着自己这位嫡子,如今的皇帝,太上皇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我方才,又梦见我那些个乖孙儿了。”
天子依旧跪着,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在默默地听着。
“你可还记得那梁帝侑么?”太上皇虽然是在问问题,但还没等天子回答,他自己就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人人都说,这位宫皇帝识时务,也确实,毕竟我李氏的皇位就是从此子处禅让来的。”
太上皇说道这里,又抬眼看了天子一眼:“我记得当初在禅让大典上,居然有个人大喊我要遭报应。
我当时就觉得,此人的心,到底是忠诚的,所以就赏了他黄金五十两。哈哈,没想到此人的话成真了,我也有把皇位禅让出去的一天!”
天子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整个寝殿都在回荡着太上皇的话语:“这位小皇帝居然第二年就薨逝了,才十五啊!
说起来,汝祖母与文帝的独领皇后乃是亲姊妹,那这小宫帝也算是我的甥孙了,可他却走在了我前头。
人人都说他的结局很不简单,可我觉得,这才是他最识时务的地方,哈,宫皇帝!他的这番作为,真是无愧于这个谥号!”
太上皇毕竟是年纪大了,气力有些不济,在闭目休息了好一阵子之后,才睁开双眼继续说道:“我时常在想,如果他当初没有走得那般早,那他的下场又当如何?”
话说到这里,这位太上皇的双眼里居然闪过了一丝精光,他就凭着这仅存的精光,直视天子的双眼。
“二郎啊,我的疑惑,你替我解了。”
“来人!”
天子大吼着,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这偌大的寝宫里头,除了他自己以外,在没有旁人。
天子坐了起来,却并不唤人来点灯,只是抱着自己的头,低声笑了起来。
外头的人都说,自从玄武门之变以后,当今天子就睡不好觉,只能让其麾下的得力干将秦、尉迟二人来为其守夜。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位大将的年纪都大了,再者说来,每日都有公务要处理,这二位有哪里能够整夜整夜地不睡觉去守着寝宫呢?
于是外头的人有继续传道,陛下便派人来按照二将的形貌甲兵绘画成像张贴与寝宫的大门,以安其心。
这些传言,也都传到了天子的耳朵里,他没有否定,因为他的确睡不好觉。
原本,今日朝堂之上的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至少天子本人是如此认为的——能让他有个好梦,可谁又能料到,当他闭上眼睛之后没多久,他又一次被惊醒了。
只不过,这一次让天子从睡梦中惊醒的,不是他那两个兄弟,也不是他那些个乖巧的侄儿、侄女。
而是他的父亲。
“阿耶……”
在这漆黑的寝宫里,天子低声说道。
玄武门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可太上皇,一直到他仙去的那一天,都没有真正原谅天子。
“积善三年,知之者少,为恶一日,闻于天下。古人诚不我欺。”
而在同一时间,皮丁士却在自己的房中练习着自己的书写。
写着写着,皮丁士的思绪却飘到了数个时辰前的那一幕。
“皮兄弟!”李望潮郑重其事地对着皮丁士长拜一礼道,“是李望潮鲁莽了,还请兄台勿要怪罪!”
“怪罪?”皮丁士觉得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为何要怪罪于你?”
李望潮罕见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对着皮丁士说道:“当初在下与贤兄有一场关于科举的辩论……如今看来,是小弟想的过于简单了,还请贤兄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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