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雨从阴翳的云层中洒落,浅灰色的哀伤愁苦,仿佛冥冥中有人在为此感伤。
后山那片坟冢,依然屹立着许多新旧老坟,江家几人驻足在言卿身后,有人惊愕,有人震撼,有人一脸恍惚,也有人心神震动。
六儿江雪翎的感触或许最深,因为第一个见到她的人,是他。
他大概突然明白,这位妻主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
是那一日,那个天气阴翳的上午,那一反常态的一天,突然就好似变了一个人。
但原来不是“好似”,而是真的变了。
从那一刻开始,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本该与他,与他们,从无任何交集的这个人。
那些小心,那些藏在心底的埋怨,如今想来是何等可笑?
也真就如她所言,她当真是倒霉透了。
江雪翎又看了看那一座新坟,虽有碑,却无字,并未镌刻夜莺的姓名。
如今局势尚未明朗,私底下暗潮汹涌,而有关于夜莺的那些事,哪怕只要稍微想象一下便可得知是何等凶险,那人的名字不宜写在此处,至少此刻还不行。
而此刻,妻主轻抚那座无字碑,她又是在想些什么?
她是否在惋惜,是否是觉得,她所做的这些还不足够?
她就算为其立起一座坟,可到底还是遗憾了些,她目前还无法光明正大地去为那人书写下名讳。
而老三江雲庭则是一脸怔然,但心中早已掀起一片惊天骇浪。
他们所有人都明白,那个“故事”,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去告诉他们,那个被辜负,也该被铭记的人,其实已经不在了。
江雲庭突然就有些无措,从无这般深刻的感触。
人可以做错一些事,就如他,曾恨过,可那些仇恨根本立不住跟脚,但也曾以为,他可以弥补,可原来并不是所有人所有事都会留在原地等待他弥补。
事已至此又要如何去弥补?
那些错怪,错恨,已随着那个人的死去,而成了一场空,他突然就感到有些无力,也不禁下意识地看向了二哥。
突然再次想起,其实除去年少时,二哥已经很少对他们动手了。
可那一日身在刑狱,二哥却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二哥当时又究竟是种怎样的心情?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知晓从前那个人,不该被憎恨,
也知晓眼前这个人,对他们一家人而言,从来只有纯粹的恩情,并无任何的伤害?
所以不论哪一个,都不容他诋毁,更不该被他去错怪?
“……妻主,你到底在讲什么啊?我怎么没太听懂啊?”
突然江斯蘅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言卿一怔,当回头一看,就见那人一脸茫然。
“……”
“罢了,没听懂就没听懂吧。”
“走吧,回去了,不然一会儿雨该下大了。”
她再次抬手扶了扶额,从昨日至今一直不太舒服,那种晕眩的感觉也越发严重。
此时小六沉默着走上前,为她撑起了一把黄油伞,就像是从前,像极了那一日,
当小六误以为四哥人在山下出事,惊慌失措地顺着山路往外跑时,她也曾追上来,也曾在满山的雨雾中为他撑起过一把伞。
而不远处,江孤昀却是蹙了蹙眉,他看向江斯蘅那边。
只见那人一袭陈旧黑衣,本是一脸茫然,但此刻却沉默着低下了头。
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攥紧,眼梢也好似染上了一抹残红,就连那张薄唇也已紧紧抿在了一起。
他哪里是不知,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