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穗子,漫不经心道,“那流民在朱鹭巷里徘徊了数日,我与他擦肩而过,嗅到了火石的气味。入了夏,天干物燥,那一晚又恰好无风……更何况,东街只是想叫我们破财,并不想闹出人命。我何时将人引走,他们便会何时动手。”
苏积玉气笑了,“好好好,原来咱们家的家业,竟是被你和外人里应外合搞垮的!苏妙漪,你为了个男人不择手段地算计自己亲爹,你真是疯了!”
苏妙漪咬牙,“就算没有卫玠,我也不会一直待在娄县!你的那些古籍藏本,我在他们纵火前就已经收起来了,如今就藏在我的行李里,我原本打算到了临安再告诉你的……爹,凭我的本事,咱们在临安也一定能东山再起、闯荡一番天地……”
“凭你的本事?”
被人算计是苏积玉的痛处,又恰恰做这件事的是苏妙漪,于是他情绪失控地嚷起来,“你那些小伎俩也只有在娄县这种穷乡僻壤才好使。临安是什么地方,你自命不凡、心比天高,就算去了也是栽跟头!”
这话切切实实刺痛了苏妙漪的自尊心。
她的怒火倏地腾燃起来,冷笑道,“心比天高怎么了?难道要我同你一样,胸无大志,一辈子碌碌无为吗?!”
“你……”
苏积玉吹胡子瞪眼,一张脸涨得通红,“把行李和盘缠还给我!你去你的临安,我回我的娄县!!”
苏妙漪暗自咬牙,一把拽下腰间装着碎银的荷包,猛地朝苏积玉掷砸了过去。
就好像心里某个豁口骤然被愤怒和委屈冲垮了堤坝,竟带出不少曾发誓绝不触及的前尘旧怨来,她脱口而出道——
“若非你总是这幅得过且过、混日子的模样,虞汀兰会跟着旁人跑了吗?!”
林间的蝉鸣骤停,闷热的风也忽然顿滞。
荷包砸在苏积玉胸口,无声坠地。
一时间,他就好像被一箭穿心般,窒息般地瞳孔收缩,脸上的血色也顷刻褪尽。
“……三叔公,姑姑。”
苏安安折返回来便看见这一幕,她弱弱地问道,“你们是在吵架吗?”
苏妙漪恍然回神,眉眼间的锋锐尽收。
越是亲近的人,越知道如何伤害彼此……
怒意平息,取而代之的便是懊悔。
不等苏妙漪张口挽回,苏积玉已经脸色青白地拂袖转身,连行李也不要了,只拾起地上的盘缠,抬脚就走。
“三叔公!”
苏安安着急了,“三叔公你去哪儿?姑姑,姑姑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三叔公追回来啊……”
苏妙漪心里虽不好受,可盯着苏积玉决然的背影,仍是咬咬牙,赌气道,“随他去!我就不信他真的会回娄县!”
一番争吵下来,苏妙漪头疼得厉害。茶也没心情吃了,直接回了马车上小憩。再睁眼时,天竟是已经黑了。
苏妙漪昏昏沉沉地坐直身,一张口,嗓音都哑了,“苏安安?”
车帘被掀开,苏安安慌慌张张地,“姑姑你终于醒了!”
“我爹呢?回来了吗?”
“没有!”
苏妙漪恢复清醒,眉头紧锁地起身下车。
夜色漆黑,整个官道上除了驿站附近挂着灯,方圆百里似乎都陷在黑暗中。
苏妙漪眼皮不安地跳了跳,“苏安安,叫车夫,我们回娄县。”
马车调转方向,又上了官道。
一盏茶的功夫后,苏妙漪忽地听见路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人声,她连忙叫车夫停车,掀开车帘往外一看,竟是一支伤亡惨重的商队。
“瞧这架势,他们应当是遇见山匪了。这附近十里都归鳝尾帮,他们可是这一带山匪里最穷凶极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