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达接过大旗,一眼就看到了“成仁”那两个血红的大字。
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他隐隐感觉到了这面旗帜的份量,以及皇帝对他们的重视,或者说不放心。
他还看到成仁二字右下方,一个比大字颜色略淡,但更为细腻的印迹,方方正正,三寸见方,方寸之中则有八个篆文,“受命于天,大明皇帝宝印”。
陈阿达认出那是皇帝玉玺。
他感到了沉甸甸的重托。
肃然道:“微臣叮当不辱皇命!”
朱敬伦道:“我一向不愿意给军人下任何死命令。但这次是一个例外,我知道你们此行航程超过三万里,一路上必然困苦。就让我不人道一回,你们可以怪我,骂我,但我还是要断了你们的后路。我命你决战之时,悬挂此旗,一旦升旗,海军全体官兵,包括你之外,有死无生,皆要抱定一死报国之志向。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一舰,也决不可撤退。否则即便生还,必死于法!”
陈阿达立正道:“陛下勿出此言,有战死沙场之海军,断无苟且偷生之海军。”
朱敬伦叹道:“你此去责任重大,我不敢不慎重对待,如果你们打赢了,取得了制海权,这场战争我们也就赢了,如果你们打输了,全军覆没,这场战争我们也就打输了,你们此战的成败,将关乎整场战争的胜负!”
陈阿达也明白确实是这个道理,皇帝是孤注一掷压上了一切,甚至将国家的命运,都压在了他们身上,顿时感到重担在肩,也不怪皇帝小看海军了。
朱敬伦摆了摆手:“你去吧。”
下这种命令,朱敬伦也很痛苦,等于将人比如死地,尽管战场上的军官可能比他的命令更残酷,但他从来不会亲自下这种命令,他总希望给士兵留一个希望,总认为应该允许士兵在不利处境下撤退,甚至为了保全性命而投降。
可这次他给海军的命令,却过于无情,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他们拼死一战,哪怕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也不允许他们撤退,告诉他们,即便侥幸逃生,也要绳之以法,这是一旦战况不利,不给海军任何生存的机会。
之所以会下这种不讲理的皇命,就像陈阿达感觉到的那样,朱敬伦对海军不放心。
因为他很清楚,中国是一个传统上的大陆国家,这种国家的文化中,就重陆而轻海,古往今来,大陆国家的海军在海洋国家的海军面前,总是缺少了一种灵魂,甚至在绝对优势情况下,往往也未必能够取胜,在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却有时甚至会被全歼。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拿破仑时代的特拉法尔加海战,拿破仑旗下的海军并不输给英国,拿破仑时代的官兵也不可谓不勇敢,但最后整个海军却几乎被全歼。日俄战争中,俄国舰队的装备水平比之日本并不逊色,最后也几乎被全歼。
朱敬伦听过一个说法,那就是大陆国家跟海洋国家之所以有如此差别,主要在于大陆国家的海军心中总有退路,他们即便战败,也不认为会亡国,而对海洋国家来说,战败就等于亡国,所以海洋国家的海军官兵往往在压力之下能爆发出超长的能量,因为他们是将海战当作决战来打的,他们心中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后面就是祖国,而大陆国家海军的心中,并没有这种认识,他们即使打输了,他们还有广袤的大陆作为依托,海战往往他们自己都不会当作决战。
朱敬伦从陈阿达等海军军官口中也听出了这种想法,海军始终认为这场仗海军的首要目标就是保持运输线,他们自然而然将自己当成了配合陆军的作战单位,自己都不将自己当成主角。
所以朱敬伦很担心。
英国人告诉全世界一句话,叫做百年海军,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