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被告倒的,没准皇帝是考虑到了奕欣的请求,才调用的。
但柏贵觉得自己一个封疆大吏,突然要去总理衙门整天跟一群洋人打交道,虽然地位看起来很高,什么“一切均仿照军机处办理”,但那都是虚的,谁都知道跟洋人打交道就是麻烦,清水衙门也就罢了,弄不好惹祸上身,花沙纳不就是因为这种事揪心死的,老大臣桂良一把年纪前后奔走,也没落到好,让皇帝斥责糊涂,听说现在也病倒了。洋人就如同瘟疫,谁沾谁死,这已经成了官场禁忌。
柏贵的两广总督这几年当的再不舒服,到底是封疆大吏,一年怎么的都有十万两往上走的收入,去了总理衙门有什么?所以谁都认为他是被下放了,最多是明升暗降,仕途是走到头了。
但柏贵的品级在哪里,他觉得自己去了北平,一定还是能给朱敬伦这种小县官当一下保护伞的。
所以一到北平城,在总理衙门上差,他就跟奕欣讲了朱敬伦的事情,将前因后果都说的清清楚楚,将朱敬伦在新安组织军队,对抗洋人的原因说了一遍,之前奕欣还恼恨新安这个小地方不安生,让洋人老找他麻烦,一听是当地百姓聚众数万,朱敬伦对付洋人是假,安抚百姓倒是真,他这才平息了恼恨,他也知道广東人厉害刁蛮,械斗之事时有发生,打急了眼官府都不认,更何况洋人,要是杀了洋人,那才是给朝廷惹事。
听完柏贵所说,奕欣觉得这朱敬伦也是一个人才,既然广東容不下他,何不招来总理衙门做一个帮办章京,甚至总办章京也不是不可以的。可柏贵苦心陈情,说新安这里暂时根本不能把朱敬伦调开,那地方现在换了谁去,都要惹出事端,他还建言将新安升格为州,归广府直隶,也算给朱敬伦升一个官。
奕欣表示这件事还得跟两广总督商量,显然奕欣也不想太插手地方上的事情,耆龄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他知道广東哪里的水深着呢,耆龄一直跟恒祺是一党,都是八旗权贵。
恒祺现在也早总理衙门办差,是帮办大臣。而恒祺的堂兄弟恒福之前就是两广总督。至于耆龄本人,人家姓伊尔根觉罗氏,带觉罗的,那就是跟皇帝家是亲戚,是红带子。奕欣闲职王爷当久了,谁都不想得罪。
因此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可朱敬伦这边就难办了。
所谓树倒猢狲散,后台倒了也是一样。
眼见着登门拜访的人少了,过去登门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赶都赶不完,可是突然之间就门庭冷落车马稀。
倒不是说所有人都势利,也不是那些人就那么舍不得那几个钱,而是因为趋利避害,朱敬伦得罪的人太多了。
他在新安这几年,厘局牢牢被他把持,每年一百多两百万两银子,不分给任何一个官员一毛钱,简直是罪大恶极,广東官场上早就拧成了一股倒他的势力。
但是之前柏贵坐镇两广总督,而且极需要朱敬伦这样的人帮他做事,因此完全满足了朱敬伦的要求,因为朱敬伦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制造或者渲染险情,让柏贵觉得香港的洋人从来没有安分过。
所以柏贵允许朱敬伦截留所有的厘金,甚至导致柏贵要在其他府县竭尽全力搜刮民财,用来支持劳崇光在广西的剿匪行动,以及应付几个反割地州县的钱粮减免,现在的广州城,每一家商铺都要缴纳厘金,称为商厘或者住税,每一个关卡都要设卡征税,称作关厘,或者行税,其他各府、各县也是十步一卡的搜刮。
此举不但导致了广東各地的商业萧条,更导致了来到新安的商品价格高企,大大压缩了贸易量,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朱敬伦在新安的商业制度已经很完善,可是依然跟上海没法比,甚至连福州也越来越不如的原因,只能勉强维持,不能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