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十丈内已无士兵,仅余一滩滩血水。而在十丈之外,尚有数千士兵持矛而立,身子发颤,望向张智难的眼神便向看着地狱恶鬼一般,显然再无一战之意。
张智难神色平静,淡淡道:“张献忠,你向我磕头跪拜,我今日便饶你们性命。不然你们一个也活不成。”
他话一出口,众士兵登时心下欣喜,纷纷转头望向张献忠,脸现释然之色。
是啊,磕个头而已,他们主帅曾无数次向朝廷屈膝叩拜,现下只不过在耻辱柱上再添一笔而已。更何况此刻他已吓破了胆,自是再无顽抗之理。
磕个头便能活命,便能继续在世上苟活,能抱着活生生的女人,喝着火辣辣的烈酒,多划算的买卖。
张献忠面色惨白,在众士兵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爬起,双腿发软,脚步沉重地向着张智难走去。
这段路不过十余丈而已,但他却足足走了一柱香功夫。
他来到张智难跟前,望着张智难眼睛。
张献忠想道:“这双眼是多么可怕呀!便如世间一切恐怖事物集合而成一般,真不知道世上为何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睛,为何会有这么可怕的人?
我究竟如何才能摆脱这双眼睛呢?难道我这一拜,便能将这双眼睛自我每晚的噩梦中除去么?
即便这双眼睛真的不再出现在我梦中,但我在龙王山上那一万名死去的弟兄、那刚刚为我而死的老蒲、那被卷成肉沫的天王军士兵,他们也会自我梦中消失,任我安眠么?
不,不会的,如我这一拜,他们只怕会在我梦中闹得更猛,哭得更凶吧!
那我以后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不是如蛆虫一般么?”
张献忠喘息渐渐变得粗重起来了。
他说道:“如果像蛆虫一样活着,那还不如死了痛快。”
张智难脸现笑意,道:“你不愿如蛆虫苟活,那你手下呢?你问过他们了么?”
张献忠摇了摇头,道:“我是他们主帅,我不愿,他们自也不愿了。”
这几句话全无力道,士兵们站在远处,只能听到个大概,但在他们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
他们各个儿发起抖来,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
张献忠陡然拔高声音,高呼道:“兄弟们,对不住了,我之前说希望你们尽数活下去,但我要食言了。”
他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你们为我而死。”
说罢,他毫不犹豫,运起全身内力,重重一拳向着张智难胸前捣去。
张智难更不言语,左手画圆,将他拳力化解,随即右手成掌,向张献忠后颈劈下。
张献忠不闪不避,咬紧牙关,生生承受了重如泰山的一掌,身子顺势向前一扑,将张智难牢牢抱住,张开血染的大嘴,向张智难脖子咬去。
张智难蓦地一个头锤,将张献忠撞得眼冒金星,鲜血泊泊自鼻孔流出。继而身子一转,自张献忠怀抱中脱出,双足连踏,连中张献忠心窝,将张献忠直直踩入岩石地面之中。远远望去,张献忠不成人形,反倒似一叶扁舟。
众士兵遥遥望见这悲壮一幕,均热血上涌,手足发凉,口中荷荷呼呼,似有无数情感积在胸中,眼看便要爆发。
张智难抬眼望向众士兵,摇头道:“你主帅要你们死,我只好勉为其难了。”
说罢,作势向士兵走来。
忽然之间,张智难面前出现了一个细长人形。
他瞳孔收缩,骤然身退,凝神一看,只见张献忠头肿如斗,胸口塌陷,如一只染血的蒲扇,摇摇晃晃地站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