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穆历1045年。
北城领主肯尼·道尔顿抓着高处的石制窗扉,忽然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似乎一阵风就能轻易把他带走。头皮上传来针刺般的镇痛,而后,似乎有某种恐怖的东西在他眼中爆裂开来,其亮度几乎可以跟太阳争辉。这使他站立不稳,险些一头栽下去。
“大人?”侍从约翰的声音显得真诚又担忧。他服侍肯尼已近十五年,是个有双紫色眸子的老实人,也是整个霍恩堡年数最长的仆从。
十八年前,肯尼在战乱中与妻子失散,来年春天方才相聚,但妻子妮娜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在深秋落叶的望月湖边出生,取名霍恩,北城堡便是以此命名。但坏消息是,他这一生最忠诚可靠的仆人马文在战乱中丧生,葬于北城桥外的红橡林。
“没事,给我拿杯酒吧,老伙计。”肯尼摇摇头,回身坐到离自己最近的一把橡木椅上。
“两片柠檬,四颗桑葚,一滴鱼人泪,酒温呢,大人?”约翰细数领主这些年的习惯。由于秋季所剩的时日不多,而漫长的寒冬又将来临,在这个两季交替的时节,他总也捉摸不透领主对酒温的要求。
“你看着办吧,别叫我烫掉了舌头,冷掉了牙齿就好。”肯尼摆摆手道。
我到底是怎么了?门关上后,他坐在椅子上想,如果刚刚掉下去,恐怕会摔成肉饼呢。
他真担心自己刚刚的膝盖能不能撑住,回到这把椅子上。于是,他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一边用手指,轻轻抚弄那些橡木扶手里镶嵌的象牙花纹。最终,他还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水盆前,扒了些凉水在脸上。
镜子里,水淋淋的面孔也同样瞪着他自己。当年的络腮胡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整洁优美的卷曲短胡,但它和头发一样,不知不觉中混入了一些银丝。他的双眼肿得厉害,皮肤也呈土灰色,额上的皱纹更是深入裂缝。
我什么时候这么老了?他问自己。他不过才四十三岁,他见过比自己年长四十岁,却看上去更年轻的人——那个生了好几次大病,却屡屡从死神手掌脱逃的修神院长老尤金。
用一条旧亚麻巾擦干脸上的水后,他唤来门口执勤的卫兵。“去问问你们队长,塞尔西和迈克到哪儿了?”说完他坐回橡木椅上,涣散的蜜色眸子满是疲意。
“大人,您的酒。”半晌之后,约翰将一杯鲜红如血的酒搁到肯尼手边的小圆桌上。
指尖轻触杯沿,肯尼便知道约翰昨夜没有与卫兵彻夜赌钱。酒温刚刚好,浅尝之后,柠檬与桑葚的清香在味蕾上打起滚,舌尖是浓浓的香醇,滑过喉咙时是鱼人之泪的清凉,一切如常,他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等等。”肯尼放下杯子。约翰的停在门口,随即转过身。“老伙计,坦白说,最近我总是被噩梦缠身。昨晚也是,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或是某种恐怖,即便在当年兵败后,我也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更糟糕的是,这种感觉随着计划的临近,越发变得频繁,我本想找尤金谈谈,可那老家伙又病了,且比上次还凶,真该死.....”
“对不起,大人。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吗?”
肯尼想了想,蜜色眼眸在老仆的身上扫动。“恐怕很难。不管怎样,谢谢你。”
约翰点头准备离开,但门刚刚掩上,又折返回来。“大人,”他鞠躬至膝,而后抬起身,“或许我无法体会您的感觉,但那无疑是一种恐惧,一种无以言表的恐惧,就跟坠落时的恐慌如出一辙,可.....大人,别在乎外界那些疯言疯语,归根究底,整个北城都是第一大陆的人,即便当年的尼普尔人,也是马歇尔王军后裔,倘若其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