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半晌,乐松终于还是一字一顿说道:“我有着即使是被火烧油烹,也要完成的使命。”
庞籍的目光顿时深沉得如同一口枯井。
回想起乐松与自己立誓之时,那语气不过是云淡风轻,甚至还带着些许挑衅。
但此时他的眼神却是如同磐石般坚毅,斩钉截铁、义无反顾。
——“乐松有他自己的使命,麻烦庞大人高抬贵手,不要碍着他。”
阚靖云的话,再次萦绕耳畔。
庞籍怒愤难平,又悲恸无奈。
“那么,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他站了起来,狠力一甩衣袂,转身而去。
想要像如同多年前的午后,乐松抛下他那般的洒脱。
——“少保!”
乐松叫住他。
庞籍闻声停下,心里暗自叮嘱自己不要再有期许。
果然,对方只是道:“慎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庞籍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偌大的庭院,便只余下独自叹息的乐松。
……
那场变故,以关怡兴满门抄斩为开端,吕夷简断了最重要的膀臂,又受关怡兴通敌一事所累,不过一年,便垂翼暴鳞,树倒猢狲散。
庞籍借着这个时机,与其门生纷纷上书言事。当时的官家亦即先帝仁宗,他采纳了大部分意见,陆续颁布了几道诏令,施行新政。以“明黜陟”为开端,一场轰轰烈烈的变法拉开了序幕。这就是能在大宋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淳昭新政”。
他已然代替了吕夷简,成为了汴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执权柄,持国政,杖节把钺。
淳昭二十二年,庞籍风头无两。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直到淳昭二十三年官家病危,他都没有等来那只黄雀。
等到的,是官家临终前的密召。
——“醇之。”
官家没有如往常那样唤他“卿家”,或者“丞相”。
而是亲昵地称呼他的表字。
庞籍既感激,也惋惜,更多的是内疚。
官家志大而才疏,并非自己心目中的明君。然而,他对自己的信任,却是实实在在的。
庞籍颤颤道:“官家……”
官家伸了伸手,内侍宦官凌升荣捧着一份诏书上前来。
“醇之,你看看吧。”
“臣遵旨。”
一般皇帝颁布诏书,都是直接宣读的,甚少这般让臣子参详的,除非……
庞籍狐疑地接过圣旨细看,只见上头开篇便是:“自古帝王统御天下,必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朕入继大统至今,敬天法祖之实,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
这是遗诏啊!
他心中突突乱跳,手一抖,双膝跪倒,叫道:“官家,这……您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何至于此呢!”
“醇之,都这个时候了……”
官家糊涂浑噩了一辈子,到了生命最后的时光,反而变得豁达清明:“是偶感风寒,抑或是病入膏肓、回天乏术,难道朕自己不清楚?”
他又吩咐道:“你先往下看。”
庞籍往下读,那遗诏里头絮絮叨叨写了一大段官家亲政自今的自述,虽略有饰非之处,但大体上算是中肯。
临近结尾处,写了最重要的事情——“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