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附近是一片杂乱无章的居民区,巷道狭窄冗长,行人彼此抢道谩骂,空气污浊得令人作呕。积水满地横流,垃圾堆积成山,违章建筑随处搭建,横一道砖墙瓦棚,竖一道栅栏木桩,情形酷似战乱时期的难民营。那些蜘蛛网般的电线反倒成了这里唯一的风景。可想而知,这样的租房区不但鱼龙混杂,并且肯定是一座城市藏污纳垢的所在。
井满脸踌躇地一路走来,虽说过往的灾难已经让她对这个世界有点陌生,但眼前这些泼辣刁蛮的面孔以及那些恶毒的语言仍让她感到心惊肉跳,以至她立刻想逃离这个恶劣的环境。
可是稍一冷静,她又暗暗责怪起自己来:“我有什么资格选择环境呢,文明美好只属于那些鸿运享通的人,而我生来就命运不济,生来就是生活的弃儿。就是这种地方,如果能给我一个立足之地,也应该感激知足了。”如此一想,不洁的环境瞬间也变得极其顺眼起来。接着她又暗暗下了这样的决心:哪怕与肮脏的环境为伍,也决不与邪恶的灵魂作邻。这种念头致使她义无返顾地走进了眼前的杂乱街道。
可是她寻思着从一个巷子走向另一个巷子,再从一条巷道走向另一条巷道。她始终脚步不停地在一座座房屋门前纵横交错的污水边穿行,或者在一条又一条狭窄的巷道内穿梭,反正该问的都问了,她几乎问遍了所有人家,也没找到一间空闲的房舍。据那些房东说,现在的农村人到城市做生意的多了,基本上都是租房居住,因此房源比较紧张。这种结局让井希望的心田长满了失望的蒿草。
黄昏逼近,井一个人落寞地站在一个十字路口,这片居民区根本没有闲房出租,再打听下去也是枉然。该怎么办呢。她忧愁地抬头看了看悠远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周围暗淡的景致。一只天际的孤雁在悠远的天空下诉说着离群的苍凉,霉变的青苔在路边的阴沟里苟且偷生。
此情此景不可言说地增添了她流落异乡的孤独与无助。而远方如烟的薄暮又在提醒她,黑夜即将来临,恐惧和羞辱也将结伴而至。但总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好歹再忍耐一晚上,明天再去别的租房区打听一下,或许会有希望。
她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这时她发现斜阳如一支残忍的笔,将她的影子涂抹得孤单而修长,夸张得几乎不着边际,似乎在讥笑她不堪的现状。于是她转身朝来时的小路走去,然而就在她转身即将迈步的一刹那,一阵可怕的惊呼声吓得她魂飞魄散。“喂喂,让开让开……”
一个小伙子骑着自行车以极限的速度朝她撞来。她想躲已经来不及,眼见自行车就要撞到她身上,小伙子猛地将车头扭向路边,随着哐啷一声震响,小伙子连人带车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原本挂在车把上的布兜飞出几米远,东西散落一地。
小伙子这一跤摔得肯定不轻,但他咬着牙,红着脸,硬是没吭声。再瞧他那副尴尬的模样,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井从惊悸中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扶起他问道:“摔伤哪儿没有,不要紧吧?”
小伙子没答话,而是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不料站起来又摔到了,“啊,我的腿……”井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不过麻烦你,帮我把自行车扶起来,再帮我把地上的东西拣起来。”
井帮他扶起自行车,再将东西一样一样从地上拣起来,并小心地放回布袋里。但有一封书信掉到污水里,井拣起来用衣袖擦了擦。小伙子急忙制止说:“不用擦它,只要有字的地方没湿就不碍事。”井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兹有王晨……”
几个字已经殷湿显现出来,于是将信连同布袋递给他说:“有字的地方也湿了。”小伙子接过去看也没看便对她说:“谢谢你。”然后努力站起身,推过